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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离边

118 离边 (第2/2页)

四皇子问:“她没有说解救之法?”
  
  季文昭无奈地说:“老生常谈!说皇帝没有胆气,不会让人研究武器的。”
  
  四皇子说:“三皇子一向喜武,重视边防,也许他能明白这个隐患。”
  
  季文昭点头:“你去对你的朋友四皇子好好讲讲这其中的道理,让他日后……”季文昭又摇头:“不要!那样会给他添麻烦!皇帝的弟弟要求加强武器研究,这是不是居心叵测?”
  
  四皇子喃喃地说:“三……皇子也许不会那么……四皇子与他……感情挺好的……他们一同上学……”
  
  季文昭摆手:“人一旦成了皇帝,先想的,就是怎么保住皇位,那时,亲情手足,同窗友谊,大概都要让位于对权力的把握。”
  
  四皇子这一路被沈汶反复解说皇权的腐败,已经了解到了这种制度的黑暗,他无奈地说:“那我……让四皇子……”他想说“保荐你”,可是又停下来——自己的腿总是要“被治好的”,如果哪天三皇子真的对自己起了猜忌,那自己保举的人不也受牵连了吗?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四皇子问季文昭:“你还想去朝中当官吗?”
  
  季文昭握了下拳:“我要去,要去宣扬法治!”
  
  对最高的权力把握者宣讲法治,这简直不要命了,四皇子担忧地说:“人治与法治不可共存,我朝权力之框架从上到下坚不可摧,修明,现在时机并未成熟。”
  
  季文昭有些狂热地说:“那我也得去!大丈夫不可因时势不容而废正事!我既然知道了症结所在,若是不言不语,听之任之,岂不与那个撒手离开的女子成了一丘之貉!我骂她知难而退,自己就不能回避三舍!我一定要入朝,为法治疾呼!最好惹怒了皇帝或者其他人,把我杀了之类的,那样我就能青史留名,开一代倡议法治之先河……”
  
  四皇子急忙说:“修明不可说如此不详之语!三……皇子为人爽朗,不会枉杀忠良,只需好好对他讲,他会听的。”虽然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这话。
  
  可季文昭也没高兴多少,语气沉重:“就是皇帝听了,也没什么用。还有许许多多土皇帝、官皇帝。若想成事,要重修法典,培养法治人才,然后才能逐步改革制度,此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必然要几十年艰苦的努力,有哪个皇帝会如此坚定不移?后宫佳丽三千,外戚众多,群臣谄媚。那个女子说的一点也不错,我看清了,我最后的下场,定是死路一条。可就是这样,我也得走这条路,不然怎对得起上天生我之才?普天之下,能这么做的,只有我一个人!”季文昭带着自恋的悲壮说。
  
  四皇子再次崇敬地看季文昭:“修明之胆识,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我就不想干这么难的事!
  
  季文昭对四皇子说:“过奖了,你我这一路朝夕相处,已成知己。我知你无意朝堂,否则,以你的才华,也该为官的。”
  
  四皇子有些黯然:“我没有什么才华,你可记得文小哥所引之语?人生三错,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我所能做的,就是不要犯这些错误。”
  
  季文昭笑起来:“听着像是我在犯这些错。”
  
  四皇子忙说:“不是不是,修明德智兼备,当有所作为。”
  
  季文昭拍了下四皇子的肩膀:“你就别给我打气了。自从遇见了文小哥,我就不敢再自诩天下第一了。若论智,那个女子计谋诡异,我无法匹敌。现在能胜她的,就是勇气!女的天生……”他又发表了一通大男子主义的言论,给自己找了些心理平衡。
  
  四皇子很理解季文昭的心情,他何尝不是对沈二小姐抱着种畏惧之心?说些坏话就能舒服一些。
  
  段增说要留在燕城,施和霖觉得他根本没有处世经验,一定会让人骗得一愣一愣的,就带着段增去了城里,陪着段增找开医馆的地点,为段增张罗住所租赁,置办家具,还亲自从流民中给他买了小厮和厨子……反正就是让段增实打实地欠了他一屁股人情债,把段增的下一世牢牢地算计住了。
  
  四皇子躺了四天,能下床。苏婉娘自然天天照顾他,还为他做了厚实的护腿,让四皇子穿上就变成了大象腿。等到四皇子能出屋了,两个人先是在农居外散步,渐渐地就多走几步。四皇子为了增强体力,有时走到外面的田野上去。
  
  冬末春初,野外一片荒凉,可是隐约里,总有一丝春天的气息。苏婉娘陪着四皇子在干硬的土地上慢慢地走,四皇子望着不远的重山叠嶂之上湛蓝的天空,不厌其烦地感慨生活的美好:“我真想就在这里住下,不回去了。”
  
  苏婉娘笑着说:“这里太冷了,你的腿受不了,还是去南边吧。”
  
  四皇子微笑着对苏婉娘点头说:“你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苏婉娘瞥他一眼:“又来说好话了。”
  
  四皇子轻声说:“怎么是好话?是真话呀!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婉娘含羞低头:“我也听你的。”
  
  四皇子说:“还是听你……”
  
  苏婉娘:“听你的吧……”
  
  两个人正你让我让,四皇子余光里见有动静,扭头看去,只见一只灰色的野兔从田野间迅速跳跃着跑过,四皇子惊喜地指着兔子说:“你看!你快看哪!”
  
  苏婉娘抬头看去:“是兔子!就像你说过的那样!”
  
  四皇子两眼含泪:“真的,就像我说过的那样,美梦成真!上天待我何其之厚啊!”
  
  苏婉娘也感慨,对四皇子说:“这是个好兆头呀,你向往的都会实现的!”
  
  四皇子一个劲儿地点头:“是的,我先去上那个学院,好好读读书。你不知道,许多人家都不愿将私藏之书与人共享的,严老夫子有百万之书,我可不能错过,最好能抄回来一些。几年后,你家小姐大概也把那个什么岛开出来了,我们就去那里买地盖房……”
  
  苏婉娘说:“要建在她们旁边。”
  
  四皇子说:“那是自然,我们在小院里种上紫荆花,还可以让丁内侍开个大花园,他说他喜欢养花。邻居们养猫养狗……”
  
  苏婉娘笑起来:“我们也要养的!”
  
  四皇子接着点头:“是,也要养,好和他们的猫狗去玩,我们也常去串门。”
  
  苏婉娘挑眉说:“怎么是常去?是天天去。我们的院子就通着,我和小姐是姐妹,每天要见见心里才踏实。”
  
  四皇子对沈汶心里有一层恐惧感,但是他可不能对苏婉娘说沈汶什么坏话,就说:“好,你去见你的姐妹,我去找人下棋,可惜修明要在朝为官。”
  
  苏婉娘说:“小姐说了,他不会有下场的。到时候我们在这边留人,他出了事,就把他接来呗。”
  
  四皇子纠结:他既希望季文昭能不做官陪着自己下棋,又觉得季文昭如果在朝中时间长些,会对江山百姓有益,一时无法决断,只能说:“反正别人也会下的,只是赢不了我就是了。”
  
  苏婉娘捂嘴笑:“你不是自吹吧?这不好吗?”
  
  四皇子摇头说:“不好,这样我就学不到东西了。”
  
  苏婉娘问:“可输了不难过吗?
  
  四皇子叹气:“难过呀!有时还气闷呢!但那样,又觉得自己没白下一盘,不像赢了以后,心里却是虚的。”
  
  苏婉娘翻眼睛:“这么曲里古怪的,我不下棋。”
  
  四皇子心里一动:“你小姐呢?”
  
  苏婉娘摇头说:“她从来不下,可是能给生死劫。”
  
  四皇子几乎脱口说出让苏婉娘小心沈汶,她太深不可测了,但是话临出口,却变成了:“她懂得真多啊。”
  
  苏婉娘带着自豪说:“当然啦!”
  
  四皇子有些不甘心,小声说:“其实,我也是懂得很多的。”
  
  听到四皇子这种少年老成的人表现出如此孩子心性,苏婉娘一下子笑出声,但马上低头说:“那也是当然的啦。”
  
  四皇子满意了,听着远方一阵马蹄声,见是张允铮带着几个人呼啸而过,想来该是回去吃饭的时候了,就与苏婉娘两个人慢慢地往回走。
  
  张允铮遥遥见四皇子和苏婉娘在外面那么近地边走边聊,心里很不平!他决定得拉着沈汶出来,也这么走走。
  
  张允铮下了马,就去了严氏正和沈汶钻研的屋子,敲了下门,他进去,与严氏行礼后,把早就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严大舅去灯市那里,有个木雕小店,到时候帮我给那个小掌柜十两银子。”
  
  严氏不解:“为何?”
  
  张允铮说:“不为何,就是我喜欢。”
  
  沈汶解释说:“他给的银子被退回来了,心里不服气。”
  
  严氏笑:“傻孩子,还有这么抢着给银子的?”
  
  张允铮说:“你就帮我去办吧,哦,你们在看什么?”
  
  严氏指着草图说:“这是一种飞弹,里面是爆竹里的火药掺了钉子,这是引火线,点了投出去就行了。”
  
  张允铮看了半天,问道:“这个外壳是什么做的?”
  
  严氏说:“这是我们正在说的,她说该是铁壳,我说可以用竹子筒。”
  
  沈汶说:“这里哪有竹筒?”
  
  张允铮说:“用木头挖出来也行。”
  
  严氏说:“对呀!用木头挖成两个碗,扣上就行了。”……他们一张图一张图地讨论,结果天黑了严氏才走,张允铮也没能拉着沈汶出来遛弯。
  
  余下的十来天,四皇子天天和苏婉娘在外面散步,张允铮不出去骑马时,就与沈汶和严氏研究各种武器的机关和构造。他觉得与沈汶趴在一个桌子上指指点点也挺不错的,就不跟着四皇子后面走路了。
  
  等到四皇子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就一个劲儿催着沈汶上路,沈毅和沈坚也说沈汶不该长留了,沈汶只好定了三日后离开。
  
  送行宴设在了次日中午,以免晚了燕城城门一关,沈坚季文昭严氏都一宿不归,引起人们的怀疑。沈毅沈坚和季文昭严氏都到了兵营的村落,已经在城里有了住所的段增自然也来送施和霖。
  
  沈毅带了酒,可席上,坐在沈汶旁边的苏婉娘坚决不让沈汶沾一点。严氏因为在沈毅面前是“严大舅”,很正经地坐在沈坚的身边,就是个沉默老实的年少书生的样子。
  
  这段时间,该安排的该计划的都被仔细讨论对照过了,临到席前,众人只想说些高兴的话,尤其施和霖一副含泪欲泣的表情,更需要人们宽解。季文昭把给自己夫人和恩师严敬的书信交给了沈汶,并叮嘱她别多对季严氏多说什么。沈汶点头,把书信揣好了。
  
  沈毅向张允铮举杯:“小兄弟,这次回去,就托付你了!”
  
  张允铮点了下头,说了声:“沈大哥放心。”两个人喝了一杯,算是完全和解了。
  
  沈坚转目盯着四皇子,说道:“蒋公子……”
  
  四皇子忙笑着说:“我回去后就在家好好待着,绝对不会乱走了。”
  
  大家喝酒聊天,等太阳西斜了,沈毅等人告别。
  
  施和霖醉了,拉着段增的手哭:“儿啊……你早点……回家……”
  
  段增因为要骑马,所以没有醉,只是哽咽地说:“爹……你放心,在京城好好等着我。”
  
  施和霖接着哭:“你可不能受伤啊!不能有事啊!……”
  
  段增看张允铮:“还不快扶我爹去睡觉?!”
  
  张允铮过来搀施和霖,说道:“走,咱们不理那个臭小子……”
  
  施和霖使劲拍打张允铮的手:“你别说我儿的坏话!我儿是神医!比你强多了……”被张允铮强搀着走了。
  
  沈毅和沈坚对沈汶庄重行礼,同声说道:“多谢了。”
  
  一个女孩子,家中最柔软的妹妹,在饥荒年中,奔波千里,为他们送来了抗敌的良策,带着人去北戎为吐谷可汗培育了一个日后的敌人,这是沈家的血肉,沈毅和沈坚就是身为兄长也不得不表达敬意。
  
  沈汶虽然穿着农装短衫,可还是行了一个敛袖弯膝之礼,同样郑重地说:“大哥,二哥,边关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多多保重。”
  
  当着沈毅,严氏不能与沈汶太亲近,只在行礼时按照情理说:“就托小姐好好照顾我的妹妹,让她在庙里过得舒服。”沈汶郁闷地点头。
  
  季文昭半带着醉意与人一一行礼,对四皇子说:“蒋公子我们日后在书院见了!”
  
  四皇子不舍地说:“修明要珍重啊!我日后还指望修明为我保荐入学,做我的学长,与我下棋呢。”
  
  季文昭大笑:“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忘了的。”
  
  张允铮把施和霖搀到屋里躺下,再出来,张丁和玉兰在那边嘻嘻哈哈地告了别,对着他掐着嗓子扭着肩靠过来:“公子啊……”
  
  因为要走了,张允铮也就不骂他了,耷拉着脸说:“你别闹了,机灵些,别受什么伤,不然回去可就别想扮什么小女子,只能扮个丑八怪了!”
  
  张丁特别感动的样子,黏糊糊地看张允铮:“公子对我真好……”
  
  张允铮猛出一拳,张丁笑着闪开了。……
  
  大家再三作别,沈毅才带着众人离开。留下的人要么醉了要么吃多了,早早休息。次日起来,用了一天时间准备车马干粮,再一日早上,启程离开了边境地区,为了避免惹起什么注意,只有驻扎在城外的沈毅远远地送了他们一段距离。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向南走了几天后,沈汶就说她要领路,就骑了马,开始带着车队往东边行进。张允铮问:“你是往东走?那边是什么?”
  
  沈汶说:“那个方向是海,沿海雨水多些,也许旱灾就不是那么严重,我可不想再过那些旱灾厉害的地区了,绕远就绕远吧。”
  
  张允铮说:“那这样还不如就直接到海边呢,可以看看海不说,我母亲和外祖都有海运生意,也许能找到一家,我们坐船向南,总该比骑马舒服吧?”
  
  沈汶也觉得有理,点头道:“这个季节还是北风,该是可以搭上船的。”
  
  季文昭和严氏都留在了边关,唯一的长者施和霖正处在抑郁症的阴影下,张允铮和沈汶,四皇子和苏婉娘都很无拘无束。
  
  四皇子帮着苏婉娘学骑驴,自己骑在驴上,在一边为她牵着缰绳。
  
  张允铮和沈汶从此就天天并驾齐驱,天气还是冷,不能边骑边说话,可两个人作伴看着四周景色,倒也不寂寞。他们离京这么多个月了,此时才真的有了种旅游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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