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荐道 (第1/2页)
京城里,太子的幕僚们向太子汇报道士的人选。太子现在对什么事情都要探问详细,多次失败后,他觉得手下人都不能信任。
“殿下,城外霄云观的观主茅道长名声远扬,口碑甚佳,救灾济难,曾得皇上恩赐。吾等可前往聘请。”
太子微微点头表示认可,“你们有把握说服他进宫?”
一个幕僚说:“此人非常爱名,也十分爱财。我们准备大张旗鼓地请他,若是他应了,就罢了。若是他不应,就让一个食用了他长生丹的人死去,以此要挟他。若是他还是不应,就只好另找人。”
太子哼道:“杀了他再另找人,别让人以为那些给脸不要脸的人能在本宫这里得了好去!当初那个季文昭,就该杀了他!”
大家现在已经完全明了了太子的方式,那就是个“杀”字!无论什么人,只要不为太子所用或者误了事,就是个死。太子觉得杀人是解决一切麻烦的唯一手段,所谓快刀斩乱麻,杀了就完了,简单明了,方便省事!过去也有人曾经对太子说其实除了杀人之外,还应该有别的手段,可这些人都被太子认成是为敌人求情,不久就消失了。余下的人就不敢再说什么——杀就杀呗,历史上以“杀”定江山的比比皆是,有时,“杀戮”甚至是唯一的手段,谁又能说太子做得不对呢?
不久后的一日,打着东宫旗号的人马出了皇宫,一路招摇地前往城外霄云观。
一片旗帜和车马在观外停下,引来了许多香客和百姓的围观,有道童一路跑进去通知茅道长,茅道长听说是太子东宫的人,欣喜万分:这样的拜访肯定是给道观挣来了名声,自然也会吸引更多的香客,在这荒年灾月之时,也就有了更多收入!
茅道长整顿了衣冠走到观外迎接贵客,双方行礼后,茅道长将太子所派的幕僚迎接到了观内客堂中。落座后,几个道童过来给客人端来了茶水。茅道长有些抱歉地说:“这些年灾民大增,我观常年接济,存粮已然不多了。观内没有什么好的招待贵宾,万望见谅。”
早就知道这是这位道长随时都要自我标榜,幕僚忙借机给茅道长戴高帽子说:“道长高义,心怀万民,悲天悯人,难怪道术高超,能制出长生之丹。”
茅道长马上谦虚道:“哪里哪里,那所谓长生之丹不过是外人妄加推崇之词,只是养生之丹而已……”
太子幕僚忙借着话茬说:“即使是养生,也是造福大众之行,道长定是有道行的人。”
茅道长呵呵笑起来。
太子幕僚见他高兴,也笑着说:“我承东宫太子之托,前来相请道长进宫。劝慰皇上养生,为皇上炼制丹药。”
茅道长惊得瞪大眼睛:进宫去为皇帝炼丹?!这是大事呀!日后史书上都会留下姓名!无上的荣耀啊!
幕僚见茅道长说不出话来,还以为茅道长犹豫不定,忙又说道:“道长也该知道,这几年收成不好,各地灾民无数。皇上为此殚精竭虑夜不成寐,明显有欠保养。太子殿下是个至孝之人,非常在意皇上的康健。所以想请一位名声远扬道术高深的道长入宫觐见皇上,说服皇上爱惜身体,寻求长生之道。若是道长能入宫,不仅为太子尽了一份孝心,也为天下苍生尽了一份对皇上的爱心……”
茅道长合拢了嘴唇,手捻长长的灰白胡须,含笑点头,表示赞同:对方既然这么说,看来是已经定下来了,自己要有些风度……过去师兄对自己说什么不可过于富贵,穷则长命富则短寿云云,真是无稽之谈!这种名利两收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哪里会带来什么祸事?
太子幕僚又说道:“道长若是去向皇帝演说养生之法,以丹药之补求康健长生,道长之名必垂青史不说,道长所在道观也会因此更加兴旺,也许会历世几百年,不仅京城及这周围百姓会熟知霄云观,全国官民都会对此处深怀敬仰之意。许多人会不远千山万水前来拜访,为道观平添无数香火。这可都是造福于民的好事,就是道长不为一己之私,也该为道观和修道之士们考虑。”
这些话句句正打在茅道长的心坎上,自己成就之巅,就是霄云观哪!让自己苦心经营的道观闻名于世,平生之愿足矣!茅道长说道:“贫道三生有幸能得太子之邀,敢不从耶?请给贫道三日料理观中事务,然后随君等进宫。”
幕僚很满意,双方行礼道别,东宫的车马又一路回去,但如此声势已经让京城内外尽知太子有意请茅道长前往宫中,为皇帝行养生之术,以示自己的孝心。大家对茅道长真是又羡慕又嫉妒,要知道,能到皇帝身边的人,普天下能有几个?茅道长就是再有名,再有道,也不能跟皇家的荣耀相比呀。这下,可算是登堂入室,名垂青史了。一时间,来霄云观庆贺的同行道友络绎不绝,众人都纷纷说好话:“道长有今日,乃是常年乐施行善之结果,算是大成了啊!”
“祝道长此去,鹏程万里,扶摇青云。”
“我观与霄云观长年有交,望道长提携……”
“道长若是进宫炼丹,我观所有珍稀药材均凭道长取用,只是希望道长向皇帝提一下我观之名……”
这么多溢美之词,让茅道长如饮琼浆。有时,他也会想起自己乌鸦嘴的师兄说的什么福之祸之所依之类的丧气话,可是他仔细想来想去,怎么也看不出进宫能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炼的养生丹助阳补气,若是服用合理,不该有坏处。他多年研习有关养生的道家古籍,颇有些心得,肯定能对皇帝的保健有启发……他是不会辜负太子这番孝心的……
三天后,茅道长坐在绢花盘绕的敞篷马车中,被许多道士持幡护送,跟随着太子幕僚,到了宫门外。
太子亲自出宫迎接,对茅道长礼遇有加,请他登上宫撵,与自己同入东宫。
进行了一系列的行礼参拜后,双方入坐,太子语气真诚地说:“久闻道长清名远扬,所制长生丹更是在京城家喻户晓,许多人吃了宿病尽除,可谓造福人间,缔造无数善缘。道长定是神仙履世,为济世救民而来。”
茅道长得到一国太子这样的赞誉,只觉从心底生出骄傲和满足,嘴上忙说:“太子殿下过奖了,贫道哪敢自称神仙?不过依从本教修身利人之道,自少年起就钻研炼丹之术,几十年来,略有所得而已。”他知道太子是想请他来给皇帝炼丹,很自然点出自己的背景。
太子对茅道长的领悟很满意,点头说道:“道家之义宏大精深,道长之道行亦深厚超凡,当是能当重任。本宫能为父皇寻得道长,甚感欣慰。本宫祈愿父皇长命百岁,特荐道长前往觐见父皇,向父皇讲述修道养生之法,助父皇能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茅道长说:“凡人若想得道成仙非常年修行不可,皇上日理万机……”
太子说道:“那就请道长为父皇解释仙丹之用,但愿道长能为父皇之龙体康健出一分力。”
茅道长马上应承下来:“贫道一定竭尽全力。”
太子那边一说请道士,皇帝这边就知道了。不久,茅道长的背景材料也被报给了皇帝。皇帝读后,点头道:“这个道士倒是不错。”
孙公公在一边说:“这位道长出师于道家大成者清虚子,已经在京城旁边三十多年了,的确道名远扬,他的道观也从一个小观变成了京城外第一大观了。”
皇帝手指点点卷宗:“做成一件事容易,难得二三十年名气越来越盛,可见是个有道行的。”
孙公公低声说:“太子是用了心的。”
皇帝手按了下太阳穴,嗯了一声。
他最近感觉很不好。
人在年轻时都不觉得自己会老,偶尔想到哪天自己真的老了,以为自己还是自己,就是头发白了,皮肤变松些,也许走路慢点儿而已。人不知道当老年降临时,关节会莫名肿胀,下个台阶都发憷。夜中辗转,明明困倦,却不得好眠。眼睛花得看不清眼前的种种,只看得见远处的情形。明明刚刚说的事,转眼忘个精光……最难以描述的,是一种身心的疲惫感。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没有精力去做什么事,见什么都觉得心烦……
这时,来个人给他讲讲如何养生,真是投了他的心思。况且这些年来,后宫纳了多少年轻女子,可没有一个人怀了孕。道家房中术自古有名,又讲究养生防老……太子推荐这个茅道长算是终于做了件讨得了他欢心的事。
太子陪着茅道长去见皇帝,茅道长身穿道服,长髯过胸,两眉舒展,显得道风仙骨,很有世外高人的气质。皇帝见状暗暗点头。
茅道长上前行礼拜见,眼睛一撩,见皇帝面色发黑,眼窝有些凹陷,就知皇帝身体不好,体内毒素不排。他自然不会直愣愣地说出来,只是心中将其症状总结了一下。
太子说道:“父皇,儿臣听闻茅道长深谙养生炼丹之术,特带道长前来参见父皇。”说完就退在一边。
皇帝对茅道长说:“道长可为朕讲讲道家养生之意。”
茅道长多年炼丹制药,对养生颇有见解,忙说道:“承蒙皇上相问,我门教义重生恶死,求长生寻不老,若有心保养修炼,人之生命可以自己做主,而不用听命于天。人之康健,基于平时保养,再辅佐丹药,青春常驻也非妄想。就是不见得要成仙,强体健身,颐养天年,也同样重要。盖人到老年,总有各种不适,头晕目眩,形体沉重,动作僵涩,莫名疼痛,胃口不开,饮食无味,夜寝难安……我道家有许多修炼方法,所炼丹药能扶阳强体,还有其他道术,如吐纳、按摩、导引、房中、辟谷、存想、服符和诵经,都可助人长寿健朗。……”
这些话听到皇帝耳中,简直如同仙乐。这个道长说出了他平时的感觉,还给了他希望!不像那些御医,天天就是支支吾吾地给开一堆难吃的药剂!掌握着天下最高权力的人,谁不想永葆青春?秦始皇到处追逐长生之道,开了代代皇帝企盼不老的头。自己是皇帝,自然也要走这条路……
他余光瞥见站在一边表情恭顺的太子,觉得这个儿子比以前看着顺眼了许多。
听了茅道长的一番谈吐后,皇帝很觉满意,从此赐茅道长宫中长驻,按照茅道长的设计,在八卦吉位所在开始建造炼丹房,铸造丹炉,准备炼丹。与此同时,皇帝每日下朝后,就与茅道长待一两个时辰。在茅道长指导下,行导引之术,学习如何吐纳……月后,皇帝真的觉得舒服了些,至少脖颈处的沉重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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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了去海边,张允铮就仔细回想平远侯让他记住的李氏站点,最后说了个最北面的临海小镇,交城。沈汶等人就一路翻山过岭地向东。四月初,他们终于接近海岸,又一路问询前往交城。
海洋性气候的地区,冬季湿润,有些树木并不凋零,即使是冬天,都有绿色的丛林或者野草。初春更是一片嫩绿。
当他们找到交城时,张允铮一脸失望:远远地看着就是个小村镇,城墙低矮,城门破败,大路上行人稀少。张允铮皱眉:“这还叫‘城’?叫‘交村’还差不多!”
沈汶笑起来,她现在觉得张允铮的抱怨和不满都很逗。
张允铮说:“这可该是个站点呢,穷成这样能有什么?”
沈汶说:“别小看这里,临海无穷地,肯定是有东西可卖呀。”
他们领着队到城边,有两个衙役守着城门,张允铮报了要找李氏的店铺,衙役们接了入城的钱,挥手让他们进去。他们进了城,走在小镇里唯一一条街道上,周围房舍陈旧,店面简陋,大多是卖晒干的海物的,空气里弥漫着干货特有的有点儿臭有点儿腥的气息。路边也有些乞丐。张允铮左右看着有些担心地说:“但愿我娘的店铺大些,不然怎么够我们去白吃白喝?我带的人可都是有胃口的……”
沈汶笑个不停。
走了一会儿,他们在店铺的间隔中望见,远处有段破城墙塌了,外面可以看到海,人们都从那里来来往往,根本不走城门。张允铮怒:“这不是坑我们外地人吗?!该把进城的银子要回来!”
沈汶又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张允铮一说话,她就笑。
李氏的店铺并不大,还显得有些破落,是个经营南北商品的杂货店,里面有各种商品,从笤帚簸箕到胭脂头绳都有卖,是小镇里唯一的百货店。
杂货店的店主原来听到报信说是平远侯府来的人还有些半信半疑,可到了门口一看,见几辆马车外加些彪形大汉,就信了八-九分,等到张允铮从脖子里扯出李氏给的一颗鱼形印,店主就完全信了这必是终极老板平远侯夫人的嫡系人士,千万不能怠慢,赔笑着结巴说:“在下……下……姓……周……周……”
张允铮看这个杂货店的老板有五十来岁,长得稍胖,一双小眼睛,厚厚的嘴唇半开,显得很木讷,马上把对方归于“受气包”之类了,当场对人家指使颐气起来:“那就麻烦周掌柜了。”他用手一划拉从车上下来的四皇子和施和霖:“这些是平远侯府的客人,要好好招待!”
周掌柜使劲点头:“好的好的好的……”
四皇子虽然病愈,但沈汶苏婉娘加上施和霖都不让他长久地骑驴,说什么避免风邪侵体,所以他每天只能骑一会儿,大多时间是和施和霖坐马车。曾经骑马在草原上驰骋过千里的人,再憋在车里,就很不舒服。四皇子一下车就使劲伸懒腰踢腿,对施和霖抱怨:“施郎中,这里天气不是那么冷,该是可以骑一天了吧?”
施和霖还是摇头:“不可不可,毕竟才是初春,风寒加上湿气更是透骨……”
周掌柜在一旁说:“你们是去南边吗?”
四皇子看了张允铮一眼,见他没有摇头,就说:“正是。”
周掌柜说:“这里是海边,该去坐船呀,为何要骑骡子?这里时常有往南的船,我们的船都南下了,等夏天才回来,不然就正好搭上。”
四皇子还从来没有坐过船,一路上又听了沈汶说过些远航的事,很兴奋地看张允铮,张允铮点头说:“我们原来也是这个打算。掌柜,帮着去找找南下的船。”
周掌柜忙应声:“没说的没说的。可是……”他看看几辆马车和大骡子:“这些车……”
张允铮想想说:“我会让他们从陆地往南去,也许在南边的哪个地段与我们会合。”
周掌柜小眼睛在半眯的眼皮后面根本看不见:“那这样的话,能不能烦劳公子帮我捎带一批货物去南边?公子的马车看来也挺空的,现在连人都不用载了。东家说我们这里的海贝参茸在南边卖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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