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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微皱了下眉,低头说:“我母已然过世,我父,远居。”
季文昭对四皇子小声说:“我可以去给你做个媒。你既然爱下棋,你家肯定是听说过我的大名吧?我去帮着说说,也许你就能娶那位小娘子呢。”
四皇子感激地看了季文昭一眼,也小声说:“等……战事过去,就劳修明了。”按照沈汶计划,那时,三皇子应该上位了吧?季文昭出面张罗亲事,比自己直愣愣地开口说想娶谁要雅致些。
季文昭一抬头:“没说的!咱们走了这一路,不已成好友了吗?日后你去我恩师的书院去读书,我们就算是同门师兄弟。你去哪儿,我都罩着你!”
四皇子心中很感动季文昭对他的照顾,可又想到自己都没有对季文昭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害怕季文昭知道了会生气自己的不坦白,暗自决定等三皇子胜券在握时,自己要去找季文昭好好道歉,解释隐情,得到他的谅解。季文昭心胸开阔,他该会原谅自己。自己要保持住这份友情,然后提醒他去给自己做媒。
沈毅领着兵士在燕城外训练,日暮时才回到了自己常驻的兵营。刚进帐就听报说自己的一处卫队营地截住了一行人,一个叫季文昭的人说是要来投奔镇北侯,还说是他的旧友,不让人搜查车辆。沈毅在京城时自然知道季文昭的两次高调解了生死局,但还真没有与季文昭接触过,更谈不上旧友,可沈毅马上就意识到沈汶大概是在这行人中,立即就带了五十多人再次出营。
天黑下来,张允铮已经布置好了守夜之人,众人正准备安歇,就听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大家都站起来,向马蹄声来处望去。不多时,一队人马从夜色中显出,停在了兵士们的警戒线处,然后一个人往这边走来。
沈汶开始心跳,她已经几年没有见到长兄,等借着火光看到走来的果然是更加成熟略显沧桑的沈毅,沈汶流泪了。
沈毅走入营地,见一行人都穿得破破烂烂的,他左右细看,才在篝火边辨认出了比自己离开时长高了许多的沈汶。沈汶女扮男装,衣着褴褛,面容黑瘦,沈毅知道这一路是多么不容易,也眼睛湿润。
兄妹两个面对面,沈汶呜咽了两下。
沈毅也哽咽着说:“小……兄弟……辛苦了。”
沈汶知道不能哭得太厉害,赶快抹脸,给沈毅介绍周围的人:“大……沈将军,这是季国手,这是……蒋公子,这是张公子……这两位郎中和苏娘子,将军都认识……”她指着严氏:“这位是……”严氏像是要吃人一样看着沈汶,沈汶胆怯了,说道:“这是……严大舅。”随行的人都没有吭声,大家知道严氏是女子,可也知道她想留在边关。这些人走了一路,都深觉是一伙的了,谁也不说破。
沈坚成婚时,沈毅已经到了边关,自然是没有见过严氏。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四皇子,当然不会有惊讶,只道这些人都是沈汶有意带的人。与众人一一见礼后,他就与沈汶进了小帐篷,大家知道他们两个人要私下说几句,就先在帐外等候。
单独面对沈毅,沈汶小声哭了。沈毅是她第一个倾诉了秘密的人,是她信任的长兄。自从那时一别,这么多年了,这位兄长为日后的大战肯定付出了艰苦的努力。
沈毅小声安慰沈汶:“妹妹莫哭,你现在到了就不要担心了……”可是他又想到,沈汶还得回京呢,他也无法派兵士送……自己的小妹妹这么来回奔波,名节不存,沈毅心中绞痛。
沈汶使劲压抑了半天,平静下来,先小声说了家里人的近况,讲了些沈毅两个儿子的淘气和大嫂的贤惠,然后才说:“我们这次来,是打着季国手投军的名义,大哥要把他推荐给父亲,让父亲信任他,他有我防御工事和各种新型□□等武器的图纸。他有谋划之能,可以胜任守城之责。”
沈毅忧虑:“让一个外人来设计燕城的防御,恐怕爹不会同意。”
沈汶说:“那就要看季国手的口舌了,我把他们都叫进来,说说打算。”
沈汶到了门边,示意大家进来,季文昭带头往里走,其他人都跟着挤入狭小的营帐。
段增见里面都满了,就对施和霖说:“咱们别去凑热闹,得在外面守着。”
施和霖哆嗦着说:“其实,我也想进去,里面是不是暖和点儿?”
段增不赞同地说:“动则生阳,越冷越得动弹!师父应该知道呀。”
施和霖苦着脸说:“我的关节都冻上了,动什么动呀!一动就扭伤了!”
段增拉着施和霖在帐外踱步,说道:“没有的事!你就是懒!现在不走,七老八十那还动得了吗?”
施和霖说:“我不想活那么久。”
段增皱眉说:“干吗不活那么久?你还得教我孩子和孙子呢!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呢?”
施和霖叫:“我教了你就累得半死了,干吗要教你孩子和孙子?你怎么不教?”
段增说:“我可懒得教!小孩子都很笨!”
施和霖不解:“哎?话说你哪里有什么孩子和孙子?你先有了再说呀!当然了,到时候你要好好求我,我也许就教了。”
段增说:“干吗要求你?你是我的长辈,我的……义父……自然该教小孩!”
施和霖一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段增胡乱地说:“就是义父呗!你还要让我说几遍?”
施和霖停下,特别激动地说:“真的?!你要认我为义父?怎么突然这么想了?是不是你那天……没喝醉?”
段增扭开脸:“什么喝醉不喝醉的,你姓‘施’,‘施’父叫了这么多年,你就当个义父又怎么了?别抱怨啦!”
施和霖使劲跺脚:“哈哈!怎么会抱怨?这可是要作数的哦!你一辈子就是我的儿子了!你可再也不能一走了之了!”
段增说:“我当然可以走了。”
施和霖停住,一脸失望地看段增:“你还要离开我?”
段增争论:“什么叫离开?”看到施和霖又喜又悲的眼神,段增只好说:“我只是还会回来的。”
施和霖又笑了:“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儿子了!还是个神医!我可赚大了啊!”他手舞足蹈。
段增拉他:“别那么大声,他们在里面谈事情呢。”
营帐里,沈汶见大家都挤着坐成了一圈,就说道:“大哥会带着季国手去见我的父亲,献出迷宫图。我们还带来了武器,这位……张小哥,可以训练工匠……”
张允铮点头说:“是,我们带来的□□都是我改良了设计亲自督建的。”
沈毅点头说:“太好了!我这些年仔细选了人,可是我们一直没有精良武器,弓箭和刀剑都老旧。”他看向季文昭:“沈督事现在掌握了军中物资的调配,他一直从中军另拨粮款资助我的卫队,可是他毕竟是一个人,身边还带着个奸细,不敢做得明显,以免被人发现。若是季国手能入中军,就能与沈督事配合,帮助我们扩建规模,建设城中防御。”
严氏低咳了一下:“我与季国手是同门师兄弟,还是沈二公子的娘舅,也可以去助他。”
沈毅再次认可:“好,我们就是缺可靠的人。”
严氏面露喜色,向季文昭抱拳说:“师兄,我们要好好合作!”
季文昭一边脸扭曲了一下,可是也觉得在镇北侯中军,自己人多些好办事。
沈毅没有注意到季文昭的脸色,他对沈汶说:“你让我清出城中北门内的民居,我开始时是把退伍兵士安置在那个区域,后来沈督事进行了调配,现在那边应该都是军士营房,很容易腾让。”
季文昭说道:“这位文小弟曾说内奸打开了北门,那就不能只建迷宫,城中人员的管理也要严密谨慎。”
沈毅说道:“沈督事一直将老残兵士转为燕城的里甲,每人分管五十余户,务必了解每户的情形。”
沈汶说道:“战乱一起,周围村庄县镇的难民会大量涌入燕城,很难一一核查。”
季文昭说:“那这就是我要做的另一件事了,将旁边的地区也分给退伍兵士去了解,到时候将难民按地区分理。”
严氏插嘴说:“既然知道那时会有难民,那燕城现在就可以划出地区,安置难民。”
季文昭说:“对呀!这样,那些随难民涌入的奸细就能被安置在非军事要地所在。”
沈汶对季文昭说:“若是你能得到父亲的信任,那么这燕城的防守,就托付在你手里了。”
严氏皱眉:“还有我呢!”
季文昭自傲地说:“你不必担心,我虽然不能上阵打仗,但是这防守之事,讲的是城防建设和兵力的部署,与博弈有相通之处。这天下,能胜我者也许有几个,但肯定不在北戎那边。”
张允铮小声说:“好大的口气。”
四皇子却点赞季文昭:“他的确是个高人。”
沈毅看了看众人,想到这些人与沈汶一路前来,必然都是可靠的人,就说道:“前段时间北戎大军压境,可是近腊月却突然全数退去,妹……文小弟可知此情?”
沈汶点头说:“吐谷可汗的确是想挥师南犯,集结了大军……”
季文昭惊讶:“他这个时候就已然动了军队?!你怎么不告诉大家?”
沈汶摇头说:“但是此事没有成行。”
季文昭和沈毅同时问道:“为何?”
沈汶说:“他们行将进攻之时,北方来了急讯。吐谷可汗的异母弟弟叛乱,叛军很快逼近都城。这个弟弟是吐谷可汗杀了的长兄的同母弟弟,他立志要为兄报仇,而且他所带的两万人中,许多人的亲人也被吐谷可汗杀了,所以这支队伍战斗力格外强,加上吐谷可汗的兵力全在边境,他们一路无阻,进军迅速,举旗十余天,就接近了都城。吐谷可汗自然回兵救援,本来以为以三十万军对这支两万人的叛军,该能轻易取胜,可是这支叛军很强悍,拖着吐谷可汗的主力来回周旋,战斗了一个半月,吐谷可汗损失了大量兵卒辎重。最后的决战中,吐谷可汗将其重重围困,可对方以一当十,又耗去了吐谷可汗众多精兵。所以这一战后,吐谷可汗休整了三年,才再次起兵南下。”
沈毅恍然,又问道:“你要我的卫队去北戎,是不是和这事有关?”
沈汶再次点头,小声说道:“五百人到一千人就该够了,还是我以前说的,都穿北戎的服装,还要有翻译,我来带路……我们到时再细说。”
沈毅担忧地问沈汶:“这一路危险吗?”
沈汶摇头说:“不应该吧……”
季文昭很不满地看沈汶:“我不跟你说我会说北戎话吗?你怎么忘了?!”
沈汶不解地眨眼,季文昭说:“你怎么不说带着我去?这定是机密的事,你应该信任我这样的人。”
沈汶有些怀疑:“这是很重要的事,你只学了三个月,半瓶醋的翻译是要误事的。”
季文昭不满地说:“我是天才,明白吗?学一能十,你这种平常人是无法体会的!我只能跟你说,我的北戎话很好!我一定要跟着去!”
沈汶想到季文昭真的比翻译要可靠,就点头同意了。
沈毅知道他们都累了,就让大家好好休息,自己明日和他们一起往燕城走。众人从帷帐中出来,沈毅让人连夜回燕城给沈坚送个信,然后和兵士在附近扎营守护。
四皇子悄悄对季文昭说:“你如果去北戎,我能不能跟着去……看看?”这是不是算出国?他听说了许多北戎的事,可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季文昭皱眉:“她要是不同意可怎么办?”
四皇子很真诚地瞪着眼睛看季文昭,让季文昭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两个人这一路是好棋友,为朋友该两肋插刀。季文昭去过北戎,那片土地对他而言,并非是充满敌意的地方,况且连那个女孩子都去,定不会比他们来时的路途更艰险,就点头说:“好吧,到时候,我悄悄带上你。”
四皇子高兴地点头,深觉季文昭仗义。
严氏没有盼来沈坚,心情很郁闷。沈汶临睡前见她一副沮丧的样子,就安慰说:“不过是一天而已……”
严氏生气,“你真不懂事!”她大声叹气:“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苏婉娘一下子笑了,沈汶捂着脸说:“好酸哪。”
严氏横眉立目:“你们两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我与我那坚郎走这一路,我一定……”
沈汶和苏婉娘同时堵耳朵:“不要听不要听……”红着脸钻入了被子。
沈汶躺在车板上,自思自想着:谁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该是知道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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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内侍对着宫中的太监行了礼,让开门请对方进门,一边说:“殿下最近伤风了,昨天还发了烧,夜里出了汗才退了烧,现在正在睡着。”
这个时候,得个伤风就能死人,宫里来的太监就有些皱眉,怕被过了病气。两个人到客房坐了,宫里的太监说道:“皇上的意思,是想让四皇子殿下过年回去一趟。”
丁内侍庆幸这是冬天,不然自己腋下的冷汗肯定会湿透衣衫,被人看出来。他一副诚惶诚恐地样子,真的不掺假,犯难地说:“殿下现在连床都起不来,我这就去叫醒他问问。”
宫中来的太监点了下头,没有客气:一个失宠的皇子有什么可顾忌的?把他叫起来要个回话也是应该的。
丁内侍跑到后面的卧室,低声对月季说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