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推举 (第1/2页)
四皇子犹豫了:“我才疏学浅,恐难入大儒之眼。”
季文昭笑着说:“蒋公子不是说日后还要来书院就读吗?现在与我恩师搭上个话,日后不就容易入学了?”
四皇子忙点头说:“对呀,多谢季公子考虑周详。”
季文昭忙请道:“蒋公子不必客气,两位这边请。”这位娘子是那个沈二小姐的贴身侍女,这位蒋公子也在这一行人中,应该是局内人,他们可以与恩师接触一下,日后也好合作。
季文昭领着两个人到了楼上,自己先敲了门,等人开门后,说道:“我请来了我要与之同行的蒋公子和苏娘子。”
屋里的老者点了下头,季文昭转身示意四皇子与苏婉娘进屋,对他们介绍说:“这位是我的恩师严老夫子,这位是学院经师……”
屋里的人都比四皇子和苏婉娘年长,四皇子和苏婉娘恭敬地行了晚辈的拜见之礼,对方还了礼。
严敬为官办学四十多年,阅人无数,眼睛一打量,就看出四皇子是个阅世不深脾气顺和的青年人,他都没怎么看苏婉娘——长得漂亮的女子在外面容易招祸,其实没多大用处。他眉头微蹙:那个提醒了季文昭的术士可真不会用人,看来季文昭的确该和他同行,也算是有个顶事儿的。
众人都坐下,经师中的一人也不客套,开口说道:“朝上太子无意相助镇北侯,军需日减,又削减了驿卒。若是北戎犯境,战事一起,往来信息不通,我朝兵粮短缺,兵部又在太子掌握之中,粮草援军必然调拨迟缓,我朝胜算渺茫。这中间许多关节就在京城,难道不该在京城布置?君等此去边关有何用意?”
四皇子张口结舌,喃喃地说:“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为了,保护沈家军不被消灭吧……”
众人都有些失望地互视:看来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实质性的措施。
四皇子看苏婉娘,苏婉娘福了一礼,说道:“我家主人已有良计,只是不曾明言。”
一个人问道:“小娘子此话怎讲?”
在众多学者面前,苏婉娘不敢抬头,但口齿清晰地说:“我家主人七年前算出沈家军覆灭不救,北戎深入腹地,朝廷被迫迁都江南,二十年后,半壁江山也未能保全……”众人都面露凝重,虽然他们都知这只是演算之语,可是人们对易经所断一直怀着敬仰之心,更何况这触动了人们的灾祸情结,谁也不敢置之不睬。
苏婉娘接着说:“我家主人遂开始谋划解救之策。那时大皇子新纳吕氏之女,得朝堂重要助力,不日即将册封太子,皇后之势如日中天。相较之下,现今的情形已远胜七年前。”
她虽然没有都点出来,可是大家都听明白了。太子册立以来,平庸无能,先有刺杀三皇子残害手足之嫌,接着皇后被废,太子失了内宫支持。最近他向北戎送粮之事人所周知,太子之誉已毁去大半,这可与七年前大不同了,难道,这些竟然是她主人的手笔?!
严敬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婉娘话中的要紧之处:“你主人那时就开始谋划,可是早就想废太子,拥立三皇子为储君吗?”
何止是废太子?苏婉娘垂着眼睛:“我主人算出太子有意结交北戎,若其如此行事,可乱世亡国。我家主人不忍见生灵涂炭,才尽力挽救我朝边关守军。”躲过了算计太子是为三皇子篡位夺++权这个话柄。
一个经师咄咄逼人道:“这么说,你家主人并没有想推三皇子为诸君?可是因三皇子为人过于直率简单?”
四皇子忙开口道:“三皇……子虽然率真,但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严敬犀利的目光看向四皇子:“你怎么知道?”
四皇子眨眼:“我……我与他的弟弟四皇子相熟,常常一起下棋,听他说起的。他与三皇……子一同就学简老夫子门下,对三皇……子之性情,甚是了解。”
季文昭忙认证:“蒋公子是不是四皇子外戚蒋家的亲戚?”
四皇子使劲点头:“我是蒋家的亲戚!”蒋家的外孙,可不是亲戚吗?
另一人皱眉:“难道有人想推四皇子上位?”
四皇子吓得连连摇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四皇子绝无觊觎帝位之心!他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严敬皱着眉头说:“这话说别人也许是贬义,可他身为皇子,若真如此淡漠,却是好事……”
四皇子忙说:“不好,不好,他这个人只是没有野心,不求上进……”
严敬不喜被人抢白,冷笑道:“野心?狂妄之心,蛇可吞象!上进?争权夺利罢了!这世上从不缺利欲熏心之徒,一味争抢,贪欲如狂!”也许是想到了太子,严敬语带教训地说道:“被权力迷了心窍的人,必不择手段,六亲不认!说大了,国家祖宗都可不顾,说小了,至亲手足都可残杀利用。岂不知,天道酬良,正行所得才可持久。非仁非义者,就是爬上高位,也是祸多福少,不自己摔死,也必祸及子孙!青史昭彰,榜上英名岂是源自一时得失?若其人有仁义之心,宽容磊落,就是自己不争,日后也可被人助成大事,蒋公子不可低估那个四皇子。”
四皇子又是感谢又是恐惧,行礼道:“晚生受教,但是那个四皇子满心就想娶妻生子,他与三皇子感情甚笃,绝对不会做出取而代之之事。最重要的是,他对治国什么的毫无心得,完全没有兴趣。”
严敬缓慢地点了下头:“难得他有自知之明。人有三大错不能犯,一是德薄而位尊,二是智小而谋大,三是力小而任重。许多人只为贪图权力,就拼命争夺高位,岂不知,高处不胜寒。身居要位,若是有些许闪失,就害人害己,祸国殃民!”
四皇子深礼道:“夫子字字珠玑,晚生一定铭记在心!我……我认识的四皇子实在没有才能,现在国家危亡在即,三皇……子若有众多有识之士相助,完全可以成为明君。三皇子通情达理,为人坦白,不像太子那么阴沉。辅佐他,该不会如在太子身边那样危险。就我所知,三皇子心有所系,有深情者,当是性情中人,不会残忍无度。他若是娶了沈大小姐,实力就完全胜过太子。而且三皇子有一腔热血,不管是不是为了镇北侯府,都有保国捍土之心,绝不会像太子那样有借助外夷的企图。”
人们最不能容忍的是有人用外族的手,来残杀自己人。中国历代都管这种人称为“汉奸”。“汉”是汉族,对自己族人的背叛,自然是“奸”人了。
若是太子起意借北戎之力铲除异己,光想想没什么,但是要是真敢如此行事,就必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四皇子把这话递过去,算是埋下了火种。他这么大白话地为三皇子说好话,大家都知道他是三皇子的支持者,严敬对四皇子点头道:“多谢你的见解。”
四皇子知道这是要他们告辞的意思,忙又行礼道:“晚生能拜见严老夫子,真是三生有幸。日后有机会,晚生想来书院就学,不知严老夫子可能接纳?”
严敬见面前的青年态度恭敬,将他归到了孺子可教的类别中,听四皇子这么说,就问道:“你想入我书院,可是为了科举做官?”
四皇子又赶快摇头说:“不是,只是为了来读书。”
严敬微眯眼:“只读书?”
四皇子点头说:“吾平生想读百万卷书,行百万里路。将人生岁月用于求知和见世。若是人死后有天堂,我只望我的天堂是藏书之馆,有天下人写的所有的书。”
严敬少见地动容,他最爱藏书,家世也是代代以书为宝,金钱不买首饰细软,全用在了买书藏书上,所以才开了这书院。听四皇子这么说,他问道:“读这许多书,难道不想学以致用?”
四皇子回答道:“我本是……”他没敢说胸无大志,改口道:“没什么本事的人,读一辈子书,对我是乐事。”
严敬露出了一丝很淡的笑容:“公子是位清高孤傲之人。”
四皇子忙说:“不敢当不敢当,我……我只是很懒惰。”
严敬摇头道:“你说你与四皇子下棋,博弈者,怎是懒惰之人?”
季文昭笑着说:“就是呀!动脑子可是个累活儿。”
其他人见严敬明显喜欢四皇子,就笑着说:“蒋公子乃人中俊杰。”
四皇子又摇手:“我下不过季……公子。”在他恩师前,就不能说他是国手了。
严敬点头说:“公子日后随时可来入我书院就学。”算是校长亲口录取了。
四皇子知道日后有了个免费图书馆,真心高兴,再次笑着道谢:“多谢严老夫子抬爱。”
两方客气告辞,四皇子带着苏婉娘出门,继续在书院里逛来逛去。
四皇子很高兴,对苏婉娘说:“你听见他说我了吗?有自知之明。”
苏婉娘笑:“他还说你清高孤傲呢。”
四皇子笑:“我可不清高!我跟你说,我特别喜欢读那些鬼怪志异之类的书,还喜欢小孩子的书,猫头鹰能说话之类的,你说,我哪里清高了?”
苏婉娘笑:“那些还用读?我小的时候,我爹就常给我讲,什么小狐狸去串门,和小黄狼成了好朋友……”她停了下来,不笑了。
四皇子停了片刻,安慰道:“你先不要再想那些事了。”
苏婉娘声音发抖地切齿说:“我怎么能不想?!我好恨哪!”
四皇子看看周围没有人,低声对苏婉娘说:“你别急,严老夫子如果决定去支持三皇兄,那太子的胜算就又少了许多。”
苏婉娘低声问:“为何?”
四皇子悄声说:“且不说严老夫子当初位居丞相之位,有多少下属。就说他辞官开了这严氏书院,二十年来,书院中出了多少中举做官的人?谁不得叫他一声‘老夫子’?文人最讲师门所出,他不张口也就算了,大家顶多逢年过节送个贺简,可他若重新出山入政局,你想想得有多少人需卖他个面子呀。”
苏婉娘斜眼看四皇子:“你懂得挺多的呀!”
四皇子忙说:“哪里哪里,娘子夸奖了。”
苏婉娘又随口问了一句:“你真不想当皇帝?”
四皇子切了一声:“你忘了我发的誓了?”
苏婉娘极低声地问:“为什么呀?”
四皇子走了几步,才小声说:“我小的时候,才四五岁吧,有一次父皇来我母妃处,我想和他玩,就躲在门边,他出门时,我跳了出来叫了一声……”四皇子停下,苏婉娘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愉快的事,就不敢插嘴,等着四皇子往下说,四皇子过了一会儿,才又平静地说:“我父皇被吓到了,以为是刺客,当场一脚就把我踹飞了,我母妃当众下跪,为我求情。我父皇引了曹操梦中杀人之典,告诫我母妃要对我多加管教。”
苏婉娘是被父母宠爱着长起来的,听到此话,后背发凉。这个典故是说当初曹操怕有人在他睡觉时上前刺杀,就对人说他梦里会杀人。他睡觉时被子落在地上,一个亲近的侍卫过去给他拾起被子盖在了他身上,曹操起身一剑杀了侍卫,然后接着睡觉。醒来后假装惊讶,问是谁杀了自己的侍卫,然后特别悲伤地哀哭,告诫大家不要在自己睡觉的时候接近自己,还厚葬了侍卫。只有杨修看透了曹操的伪装,说曹丞相没有做梦,是大家在做梦呢!也有人说,杨修接着就让曹操最宠爱的侍妾在曹操睡觉时去给曹操送衣服,逼得曹操杀了她。曹操为此深恨杨修,找茬儿干掉了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
皇帝引这典故,是说他可以杀了四皇子。
苏婉娘叹气道:“这……这……”
四皇子说道:“我那时觉得他特别可怕,别说不像是我的父亲,都不像是个……”人了。
苏婉娘点头,表示懂得四皇子的意思。
两个人遛到太阳西斜,才回了季府。
等到沈汶睡醒,苏婉娘对她讲了过程,沈汶很满意道:“三皇子过去就是文官上没多少人,叶中书是个清流,若是严老夫子的人支持他,他就能在朝上与太子对阵了。”
苏婉娘有些兴奋地说:“蒋公子替三皇子说了好话,严老夫子同意蒋公子日后来书院读书了呢。”
沈汶放心地说:“看来他真的无意帝位。”
苏婉娘小声说:“当然啦,他那意思,皇帝能做得没了人性,他才不会去做。严老夫子还说他清高孤傲呢。”
沈汶挑眉:“你是不是特自豪?特喜欢他?”
苏婉娘脸红,一推沈汶:“说什么呢?!我不是就是给你讲事儿吗?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苏婉娘口是心非地说,可看样子已经把四皇子看成了日后的夫君了。
沈汶闷闷,但是带着四皇子出来不是就让他与苏婉娘浪漫旅行吗?两个人感情日长也是自然的,沈汶泛着酸意开导自己。
密室中,严敬最后拍板:“就这样吧,虽然三皇子不是最佳人选,但此时,舍其无人。”
季文昭说道:“恩师,昨日那人对我言道,不可泄露身份,不能让三皇子知道吾等正在帮着他对抗太子,以免他登位后猜忌吾等有反骨,所谓开国灭功臣也。”
严敬缓缓点头:“此人甚是谨慎周密。”
季文昭想到昨晚沈汶的样子皱了下眉,可是没有纠正自己老师的误解,继续道:“那人说我中华历史跑不过开国灭功臣、私党乱朝政……”他把顺口溜说了一遍。
严敬双手按在桌案上说:“虽是粗鄙简陋,倒也可称定律。吾等现在有私党乱朝政,有腐败行于世,正当国力渐衰微,但是,还没有大崩溃,还没有!”他的眼里有种激愤的光,对几个人说:“去告诉在京城的人,尽量不露痕迹地支持三皇子的倡议,给边关增加粮草兵员。尽全力不让太子在此时启动大工程,要对皇上陈述此时劳民,会引起动乱。吾国国力有限,已不容有失。而且,搜集太子名下官员贪污枉法的证据,现在为官者,鲜有清廉之人。若证据确凿,就透露给清流人士,以舆论之力,将其所为传达给皇帝。另外,三皇子已过弱冠之年,本该婚配,让人启奏皇上,为三皇子提亲。三皇子若是真的意属镇北侯长女,就为其鼓势争取……”
不说严敬在这边布置,在他二儿子的府中,严二夫人正抱着严氏痛哭:“我可怜的儿啊!成亲才一年,就守了这么多年的寡!还被送进了庙……”
严氏小声说:“娘!别哭别哭!是我自己要去庙里的,我这不是跑出来了吗?我这就去找我那亲亲夫君啦,不会守活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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