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离府 (第2/2页)
沈湘骂道:“你傻子呀!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万一有个盗匪什么的,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跑?!”
沈汶笑着对沈湘说:“姐姐真关心我!”又凑上去拉沈湘的胳膊,沈湘皱眉挥开沈汶:“你别黏糊!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重复一下!”
沈汶蔫蔫地说:“听见了,有事就让人去找你……”
严氏笑着说:“大小姐放心吧,没事的。”
沈湘对严氏一礼道:“二嫂多费心了。”
严氏忙回礼,笑着说:“没什么,我喜欢这样做。”
沈湘觉得严氏的快乐很难理解,见天色不早了,叹了口气,走出了山寺。与沈卓带着老关等人下山,她发现不远处其实还有一座庙,远比沈汶去的尼姑庵要大,因为好奇,沈湘想过去看看。沈卓就到了那个庙门前,里面出来了两个中年和尚,还请他们入寺。沈卓等人进去,到大堂里拜了菩萨,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就又出来下了山,与山脚的卫队会合,返回京城。
山寺的门一关,严氏就跳起来,压着声音对她身后的鲫鱼说:“太好了!我终于出来了!快快,我要换装!”
鲫鱼紧张地左右看,“你别这么心急呀!他们没走远怎么办?一会儿他们还会回来可怎么办?这里的人都可靠吗?不会传话吗?……”
严氏斜眼看鲫鱼,小声说:“我是不会带你的……”
鲫鱼问:“你说什么?”
一个姑子笑着过来说:“各位娘子不用担心,请随我来吧。”
鲫鱼从地上提了一个包裹,跟着姑子往后面走去,一路盘问着:“你来了多久了?原籍哪里?你家里有谁……”
沈汶也伸了个懒腰,对苏婉娘说:“总算能轻松一下,我们也去歇歇,大概得住几天再下山。”
苏婉娘这些年也是头一次到一个不用担心的环境里,顿觉疲惫,说道:“好吧,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沈汶笑:“我知道,你又是几夜没睡好,你现在就去睡觉,可以都补上……”
苏婉娘果然到了斋房倒头就睡,连晚上斋饭都没有吃。
严氏换成了男装,看着就是个面庞消瘦的少年人。她在晚餐时与沈汶对坐,感慨道:“还是当男的好,不然太憋屈!”
沈汶皱眉:“你把我二哥当什么人了?”
严氏吊着眼梢看沈汶:“男的和男的就不能在一起了?”
沈汶大惊失色:“你是不是……穿越……?”
严氏晃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爹娘说我小的时候还挺好的,就是五岁时摔了一下子,然后就不对劲儿。他们怕我被鬼附了身,还真把我放在寺庙里半年,我可没对娘撒谎呢。”
沈汶又问:“什么叫不对劲?”
严氏说:“其实跟你也说不明白!就是我看见东西后,就觉得有好多数字,比如天上飞过一群大雁,我马上就知道多少只,我要是专心看一棵树,心里就知道有多少叶子……可是,谁也不能追着大雁去数,也没有人能数叶子,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对不对……”
沈汶惊讶:“你别说!我还真知道有这种事!就是脑袋被打了以后,人变得特别精于数字。”前世严氏也是这样的人吗?可却默默无闻地死在了镇北侯府抄杀的当日,丝毫没有展示过她的才华。
严氏点头:“还不仅是这样呢,我有时看人看物,就能看出特别好看的地方。比如你二哥!整个身体的骨骼,特别完美!他的眼睛和眉毛,都完全对称……”
沈汶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没看出来!”
严氏可怜地看沈汶:“你真是没眼力!糊里糊涂的,日后可怎么为自己挑人?”
沈汶扁嘴:“反正我不看骨架眉眼之类的!”
严氏说:“我也看别的呀!你二哥脾气多好!又温和,又爱笑,他看我一眼,我就……”
沈汶再次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受不了了!”
严氏不满地说:”我对鲫鱼说了这么长时间了,她都没说什么。那还是你二哥呢!你怎么不喜欢听?”
沈汶抱头:“我带你出来干嘛?!”
严氏一挑眉:“什么叫你带我出来的?如果不是等着你,我早就安排我三叔三叔母他们来接我了。就是你二哥一个劲儿让我要照顾你,我才等了这么久,现在才来完成我对他的许诺。”
沈汶问:“你对他许诺了什么?”
严氏说:“我跟他许诺我要夜里到他营帐去!”
沈汶的呼吸停滞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对严氏说:“二嫂,我是个特别注重纯洁的人。”
严氏看沈汶:“夜里去与你二哥共商敌情,怎么不纯洁了?”
沈汶哀叹:“我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吗?”
严氏嘿嘿:“当然来不及啦!快吃快吃,早点睡,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好早点走。”
沈汶赌气地说:“偏不,我得好好睡一觉!晚点儿起。”
严氏热切地说:“那我得接着给你讲讲这段时间我对你二哥的思念之情……”
沈汶忙点头:“好吧!我们尽快走,让你早点见到我二哥!”
严氏笑了:“你真是个懂事孩子!”
后面几天,她们在山寺里过得很悠闲。大家睡懒觉,吃斋饭,无所事事,沈汶几乎想就这么生活下去。
平远侯发现镇北侯府的沈二小姐要去庙里祈福的消息一传开,张允铮就准备启程了。那边镇北侯的沈三回了城,张允铮就向父母辞行,要次日离京。
平远侯知道沈二小姐去的寺庙就是自己让人准备的,当然就清楚了沈二小姐肯定是借那个寺庙行金蝉脱壳计,张允铮是去接她,一起去边关。
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必是张允铮口中镇北侯府幕后之人的徒弟!难怪当初就是这个沈二小姐来见张允铮!难怪这个沈二小姐六岁就给了张允铮什么香囊!难怪这个沈二小姐与太子斗嘴,在宫里被毒杀,险些被四公主杀了……看来都是这个幕后之人的手段。这个幕后的人八年前就开始谋划,可见其深谋远虑。平远侯心中倍感踏实,觉得前程很光明。
可另一方面,张允铮这么个烂脾气,竟然那么上心地准备这次旅程,连衣服上的针脚都亲手去扯扯,看是不是结实,想来是对人家有意思了。
平远侯叹气:自己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个地都上赶着那个在他眼里很傻的沈侯的孩子?
“你觉得沈侯家的那个二小姐如何?”为了安慰因为张允铮又要远行而很愁闷的李氏,平远侯问李氏道。
李氏皱眉摇头:“那孩子可太能招事儿了,总是惹祸呀!她那时才几岁?六岁?七岁?就在街上要青楼里的女子。然后又惹了大皇子,把名声弄坏了。我还记得当初在皇宫里,她对皇后说话不遮掩,把自己差点弄死。然后就是冬狩,又差点儿被杀。这些年虽然没听到她干了什么,可我总是不放心。”
平远侯眯了眼睛——她那么小就拜师了?
李氏心中警觉:平远侯怎么问起了沈二小姐?难道他想换亲?换亲是娶不上老婆才干的事,一般上等人家不干这种事。可是张允铮外面顶着的名份只是个远亲,倒也不招人异议。只是,有这个必要吗?说实话,沈二小姐还不如沈大小姐让她喜欢,至少那个大小姐健康挺拔,日后肯定好生养!
夫妻两个想的不同,次日送别张允铮时,自然着重点不同。
李氏拉着张允铮的袖子,小心地说:“儿呀,你二十二岁一到,娘就给你议亲。”这之前你可别自己找!
张允铮皱眉:“娘,别管我的事!”
平远侯说道:“怎么跟你娘说话呢这是?!混小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若是看上了谁,好好讲出来就是了,别吵架!虽然他自己说话就像在吵架。
张允铮抿紧嘴唇,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李氏不想让张允铮这么生着气离开,放缓了语气说:“娘怎么会勉强你?到时候会听你的主意的……”
张允铮很不耐烦地说:“好吧,到时候我会告诉娘!”
李氏目瞪口呆:这是心里有人了吧?!
平远侯心里暗骂这个没心机的混小子,挥手道:“一路多保重,昨天给了你那些信站的地址了,有机会让人带信回来。”
李氏也含泪地叮嘱了几句,张允铮带着人走了。
李氏等着他离开了,着急对平远侯说:“侯爷!我说过吧?他在外面有人了!就等着他二十二岁一到,就要往家里带!这可怎么好?侯爷,你可一定要让人去查查!”
平远侯对着李氏温柔地点头:“好好,夫人莫急,我一定让人去查访。其实,离他二十二岁还有几年,夫人不用担心,他没法娶谁!”沈侯那个二女儿还没及笄吧?
李氏凝眉叹气:“这个小逆子啊。”
平远侯点头:“是呀,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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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天刚亮,山上庵寺里,严氏就到了沈汶的窗外说:“该起来了!”
沈汶气得用被子捂脑袋:“我还想睡一会儿……”
严氏在院子里说:“接咱们的人昨天晚上就到了!报了门上,说晚了,去和尚庙过的夜。讲好今早就过来,他现在来了,是位张公子,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你用不用我去帮你问问?……”
沈汶大叫:“不用!”连滚带爬地起床穿衣服。
洗漱完,沈汶和苏婉娘出了小院落,到了正厅,果然见张允铮已经坐在严氏旁边等着了,严氏的丫鬟鲫鱼还是皱着眉站在一边。
见沈汶进来了,张允铮也不站起来,只倨傲地点了下头。
沈汶脸红了,忙低头坐下,唯恐旁边的人看出自己的不自在。严氏根本没注意到,兴奋地对沈汶说:“快说说你的安排,咱们马上走吧!”
沈汶一抬头,见张允铮皱着眉头看严氏,沈汶怕他说出什么不敬之话,赶紧说:“我们这一行是流民打扮,就不能公子小姐地叫了。首先,我们都得改称呼,二嫂,你就是严大舅……”
严氏马上点头,说道:“好。”
沈汶很满意严氏还听自己的,接着带了丝羞涩对张允铮说:“你是张二哥……”
张允铮却不买账,说道:“张大哥!”
沈汶不自主地撒娇:“才不是,你又不是老大!……”
严氏急了:“你们不要纠缠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行不行?!张小哥就行了!”
沈汶警觉,忙咳了一下,说道:“那就听二嫂的吧。”张允铮扯了下嘴角,没再说什么。
沈汶对苏婉娘说:“你是苏嫂子,我是文小弟。”
苏婉娘问:“我不能女扮男装吗?”
沈汶摇头:“你太漂亮了,不能,只能涂了脸,画些皱纹。”
沈汶指着鲫鱼刚要说话,严氏抢着说:“她就留在这里吧,不然府里万一来个人,也没人应付。”
鲫鱼大惊失色道:“我不能离开五小姐呀!”她把严氏原来的称呼都说出来了。
严氏却很坚持:“你一定要留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轻松轻松了。”
鲫鱼急了,对沈汶说:“你不知道呀!如果我不在小姐身边,她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沈汶点头叹息:“我也知道,但是就这么定了吧,这里的确得有人。”这么一说,鲫鱼哭也没用了。
张允铮指着身边的大包说:“我们换装。”
严氏一愣,看着自己的衣服说:“我不想换,我喜欢我的衣服,这颜色多雅致……”
沈汶说:“这外面要穿上破烂的衣服。”张允铮把一件件破衣烂衫拿出来,严氏看着皱眉:“这么脏?!”
张允铮不快地说:“都是干净的!看着烂,可很干净。”
严氏去拿起一件,放在鼻子下面一闻,马上说:“真是干净的!考虑周到,这位小哥是个认真的人!”
张允铮很得意地哼了一声。
沈汶马上找茬,指张允铮:“你这个样子也不行。”
严氏附和:“是呀是呀!这么英俊出众的脸,很容易被女子们看上的!万一有几个跟着你来了……”
沈汶打断道:“你戴上个黑眼罩,成个独眼龙,然后,脸上画上个蜈蚣疤,沾上山羊胡……”
张允铮对沈汶笑了:“你是不是嫉妒?”
严氏哈哈笑,沈汶有点脸热,嘴硬道:“怎么啦!有你这样的流民吗?会惹麻烦的!”
张允铮说:“你要是戴上个猪头,装上个猪耳朵,那就没麻烦了……”
屋里的其他人都笑起来,沈汶气得大叫道:“你们要是不听我的,我可要生气了!”
严氏马上说:“听呀听呀!”
沈汶对严氏说:“你也该有个八字胡才好!”
严氏推沈汶:“你是报复我呀!”
不多时,几个人都装束完毕,走出来,大家对视了一下,都笑起来。
严氏穿了破旧的打着补丁的文士衫,太阳穴贴了块膏药,上唇真粘了八字胡。张允铮也是浑身乱服,脸上画了一道疤,没贴胡子,可是用薄纱遮了一只眼睛,很海盗。苏婉娘一身棕黑衣服,梳了个中年妇人的发式,头发乱乱的,挡着涂了黑豆面的脸。沈汶装束成了一个乞丐,蓬松头发,满脸乌黑,连手都是黑的。
打扮完毕,他们告别了几个姑子和哭哭啼啼的鲫鱼,出了寺门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