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亲事 (抓虫) (第1/2页)
段增正在翻开的十几本医书间来回对照,施和霖声音颤抖着说:“宫里……要……给镇北侯府的香饼。”
段增没抬头,哦了一声说:“好呀,我再做些。”
施和霖在段增耳边小声地说:“我可听说了,当时沈大小姐把你的安眠香饼扔火里,那些刺客就晕乎了。你这次要是做出来,拿到宫里,被人家一用,徒弟,那你不就成了镇北侯府的同谋了吗?”
段增抬头一翻白眼:“什么同谋?我做的就是安眠香饼,人一闻就安然入睡着了。这有什么犯法的?宫里要就给他们做一次呗!”
施和霖皱眉,悄语说:“我是你师傅!你别在这里蒙我!那是什么安眠香饼?能让人闻了后无法打斗的,肯定是有迷魂麻痹之类的药物!我以前也做过迷香,就是这样的!”
段增鼻子出气:“我可是连听都没听说过迷香!师傅做没做过这种害人的东西我不管,但我做出来的,就是让人睡觉的。至于那些人的手脚是不是麻了,头是不是晕了,眼睛是不是看不清了,我可是不知道的!你是不是该去问问那些刺客?”
施和霖一愣,和段增大眼瞪小眼,然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拍了下段增的肩头说:“好小子!真是我的好徒弟!”
若是把真正的安眠香饼大量焚烧,人也会晕眩,恹恹欲睡,行动有些摇晃。至于这是不是就是段增那时让沈汶挑出的梅花型香饼,燃烧时产生的能让人瞬间手脚麻木,头晕欲吐,失去平衡的种种反应,只有那些死去的刺客能出来印证了!
过了几天,施和霖将段增做的几个不同气味的香饼放在锦缎盒子里,交给了前来取货的太监。当晚,几个太监试用了,都十分有效。若是将几块同时燃烧,闻到的人都会瞬间睡意沉重。
皇帝听后,就让御医前来,分析了香饼,确认无害后,就试烧了一块,果然香气舒心,让人有种能飘飘欲仙的快感,他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皇帝大悦,让人向施和霖的医馆订了更多的香饼。
施和霖马上在医馆前打出了“御供香饼”的告示,说由于近日要向宫中供应安眠香饼,原来在医馆订下了香饼的客人,都要晚三个月才能受到香饼了,敬请大家见谅!
虽然原来根本没人在这里订过香饼,但这“见谅”的告示一出,来订香饼的人家就络绎不绝。施和霖要给人看病,无暇过来接应,而段增,因为不屑施和霖这种欺骗手段,不予理睬,于是只剩下了苏传雅,下了学,主要任务就是在店前接受有关香饼的订单,并在短时间内就练出了一套口舌:
“哎呀!这香饼是我师傅家传的秘方!由我的神医师兄加以改进,更加有效!香气淡雅怡心,闻之忘俗啊!现在只有三种香型,梅花,桂花,和丁香,每种都各有所长,少哪种都是遗憾呀!哦!这种梅花的最是难做,所以很贵很贵!这种丁香的,能烧的时间最长,最物有所值……”
等人们都走了,苏传雅得意洋洋地把单子递给施和霖:“师傅,十四家呢!这么多人都睡不好觉呀!咱们可要发大财了!到时候多给我买些点心,我得去送给我家小姐!我姐姐在她手下干事,得好好对她呀。”
段增看着苏传雅皱眉:“你才多大?就知道要点心去送人情?我怎么没有看出你是个天生的小滑头呢?”
苏传雅晃着脑袋说:“这有什么?小爷我舌灿金莲,日后要当文官的!”然后娶了小姐!当然,这事可不能告诉你!
施和霖数了数,高兴地说:“都快三百个香饼了,我要价可是一两一个的,这得多少银子呀!”
段增摇头说:“我可不做了!烦人!我把方子给你,你做吧!”
施和霖一拍大腿:“你别说,这下我那师弟可有事干了!拿这个把他绊住了,也省得他总想给别人去看病!”
施和霖隔天的夜晚就偷偷地去找了他的师弟秦全,把香饼的方子给了他,讲好了价钱,托他做出来,共同致富。
很快,御供安眠香饼就成了京城一大热销之物。皇宫御医们十分不甘,就将施和霖医馆的香饼好好磨碎了,仔细研究了成分,开始仿制,以示自己没有落后于人。
给皇家看病其实是很苦的事,有些病知道了是什么原因,也不能说,不能治,比如陈贵妃当年中毒。有些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得说知道,假装能治,比如贾皇后的不舒服。还有的,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只能治坏不能治好,比如四皇子。
御医去给四皇子看腿,刚一碰到他小腿的皮肤,他就疼得大叫,再也不让御医摸了,只一个劲儿说腿疼。脉象上自然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可御医们都知道四皇子的腿当初是被有意没有接好,疼就疼吧,也不能给他根治,只开了些舒筋活血的药。
不久,御医们制的皇家正牌安眠香饼就在宫中通用起来。皇帝也不再用宫外的香饼了,只要御医所制的香饼也能让他安眠,就还是用御医吧,毕竟这些人可靠。
这样,深夜皇宫的御医制香所在,就多了个飘忽的黑影。
杨氏重新主事,侯府这个新年就过得不那么混乱了。
柳氏的大孩子沈玮能爬了。杨氏见柳氏身子重了,就人带了沈玮来和沈强一起玩。可是还没有几分钟,沈强就把那个孩子推翻在地,把他当成了个小凳子,坐了他背上。沈玮哇哇痛哭,吓得杨氏赶快让人把沈玮抱走了,还打了沈强两下。
沈汶知道沈玮长大些,也是淘得无法无天的一个小家伙,前世闹得她头疼,心中就没有太多同情,于是在沈强鼓着嘴来她这里捣乱时,自然就安慰了他一通。说了些“我知道你在和……侄子……玩……”侄子!“不是故意的,你也是个好孩子”之类的话,也不知道沈强听懂了没有,反正沈强就是赖着不走了。蹭了一顿饭,又吃得滚瓜肚圆,吓得苏婉娘以为他的肚子要爆炸了。这次他倒没有睡,只缠着苏婉娘,苏婉娘只好带着他在园子里走了好久,回来说绣鞋都走出了一个洞。
年底,沈坚的亲事果然过了纳吉之礼,严家那边来回礼的人还说,严敬的门下弟子(该是孙子辈的了)、博弈国手季文昭月前娶了严五小姐的堂姐严大小姐,这是要为严氏提些身价。但是沈汶听说婚礼并不那么隆重,这与前世季文昭的高调不同。
过了年,沈汶还是在“静养”中,元宵灯会什么的自然就没有去。沈湘和沈坚沈卓去了灯会的街上。他们以前总在这条街上遇上三皇子,这次,他们也多少有些期待。冬狩后,就是过年,没人出来骑马打猎什么的,三皇子自然好久没有出宫了。
一直走到了观弈阁,也没见到三皇子。沈坚和沈卓是观弈阁的常客,自然说要进去看看。沈湘对下棋没什么兴趣,就还想在街上逛逛,也许私心里觉得多走走就能见到三皇子呢,当然,两位兄长自然没往那边想。
沈坚和沈卓与沈湘约了两刻钟,沈湘就带着丫鬟春绿和两个侍卫继续在街上看灯。只一会儿,就见三皇子从灯影里向着她走来。沈湘差点怀疑三皇子是在一边专门等她单独一人时才过来,可匆忙间不及多想,就忙见了个礼。
他们在冬狩后就没有见面,沈湘行礼后抬头看三皇子,觉得他好像又高大了些,脸上有了胡须的青影,算来,三皇子该十八岁了吧?自己怎么还是个十二三的女孩子呢?!沈湘有些压抑,咬着嘴唇不说话。
三皇子示意两边的宫女侍卫丫鬟护卫退后些,可大家只往后站了两三步——怎么可能剩大小姐一个人与一个外男在一起呢?虽然这个大小姐平素行为奔放,但总还得守规矩。
三皇子用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对沈湘说:“你……别嫁人,等着我娶你。”
饶是沈湘比平常女子奔放,这时也惊呆了:婚姻之事,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相授受为人所不耻。人所谓“聘为妻,奔为妾”,这么直面相言婚嫁,算是对女子莫大的不敬。
沈湘眉毛竖起,不敢高声,只咬牙切齿地说:“谁要你娶?!”
三皇子诧异地看了沈湘一眼,很不理解她的愤怒,可时间不多,他得把话说清楚:“我前段时间对皇帝说了,因为我母妃新逝,我不想娶亲。而且,你也还未及笄,所以,现在我不能对父皇说我要娶你。”
沈湘的怒火小了些,可还是皱着眉:“你跟我说这些干吗?”
三皇子深吸了口气,看着沈湘说:“就想让你知道,我不会娶别人。”
沈湘扭脸不看他:“关我什么事?!”
三皇子愣愣地看沈湘:“因为我只会娶你呀,所以关你的事呀!”
沈湘一跺脚:“那也跟我没关系,得去与我父母商量!”
三皇子有些着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还没有及笄,我怎么能去商量?就是我去求婚,你父母也不会答应呀。”
沈湘生气地转身:“那你也不用告诉我这些!”怒气冲冲地走了,可走着走着,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脸上发烧。
三皇子看着沈湘的背影,很失落地叹气,一副搞不清楚的样子,也转身慢慢地往回走了。
沈卓和沈坚到了观弈阁,就听到人们纷纷议论,说张家大公子被四公主“定下了”,还说好久没有见到张大公子了。
他们相视苦笑,喝了杯茶就出来,见到沈湘神色不对地在街上站着,明明在看着一盏灯,眼神却有些恍惚。沈坚过去叫沈湘,沈湘看着到了面前的沈坚,眨了下眼,才回过神来。
侍卫报告说三皇子方才过来见了礼,沈坚问沈湘道:“三皇子说了什么没有?”
沈湘立刻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说!”
她语气急促,沈坚有些奇怪地看沈湘,沈湘不看沈坚,匆忙地说:“天晚了,咱们赶快回家吧。”也不骑马了,自己上了车。
进了车,春绿小声问:“小姐,该怎么办?”三皇子向小姐求娶啦!
沈湘再次摇头:“谁也不许说!明白吗?”春绿不敢开口了,沈湘一路沉默不语。
车外,沈坚对沈卓小声说:“你看大妹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
沈卓点头:“她是不是生三皇子的气了?”
沈坚同意:“有可能。她救了三皇子,可皇家一个谢字也不说一下,更别说什么嘉奖了。她肯定不忿。”
沈卓叹气,两个人上马回府。
三皇子在街上与镇北侯府的大小姐说了几句话,神态亲密,好像隐约有“婚娶”之词句,等等,自然马上就报给了太子。太子明言过,有关三皇子和镇北侯府的联系,无论巨细,都要及时告知。
太子紧握着拳头,尽力按压住心头的愤怒:母后说对了!自己担忧的事也是真的!三皇子的确是想娶镇北侯的大小姐!这么明目张胆地在灯街上与之交谈,唯恐众人不知!镇北侯府的大小姐还未及笄,所以他无法提亲,就这么先说开了,好无耻!
他根本没有想过,他也是用了这一招,先给自己的妹妹四公主“定”了平远侯的大公子。
旁边的人见太子脸色不对,就不敢再多说有关镇北侯大小姐的事,忙说说二小姐,希望太子心里能高兴些,就接着报告:“镇北侯的二小姐,近来还是在静养,镇北侯府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并不常过访,大小姐也只是几天去一次,多是说说让她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只有那个一岁半的小黑皮总是……”
“什么?!”太子厉声问道。
说话的人打了一个哆嗦,才意识到自己把镇北侯第四子的绰号说出来了,忙解释道:“哦,就是镇北侯的小儿子,杨氏一年多以前生的那个。当时险些滑了胎,一直是喂着药才保下来。也许是吃的药多了,这孩子越长越黑,还特别壮实,听镇北侯的母亲说,跟沈家老祖是一个样子……”
太子哆嗦着,嘴唇发干,想拿起茶杯喝一口镇静一下,可是手一碰杯子,竟然把茶杯打翻了,茶水流满了书案。
因是在商谈机密,旁边没有仆人。一边的幕僚马上过来用衣服擦拭书案。太子却像没有注意到一样,手还是拿起了空了的茶杯,脸色煞白。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不敢开口。
太子想到皇帝也曾因茶杯打翻,浸湿了纸条,而打消了铲除老镇北侯的主意。如果他知道了镇北侯的第四子是个黑皮,是不是会想起来□□时术士所说的“黑龙护驾”?皇帝肯定会觉得这是来给他护驾的一只黑龙!不仅不会对镇北侯下手,也许,为了笼络镇北侯,就会容三皇子娶了镇北侯的大小姐。而自己,经过暗算镇北侯的幼女,皇后的下毒,四公主的行事,早已与镇北侯府水火不容。如果镇北侯的四子是来护驾的,那他长大了,肯定不是来护自己的驾,而是三皇子的“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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