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隐私 (第1/2页)
与皇家一家三口比着砸东西不同,镇北侯府中两个孩子的反省却是轻声细语的。
在冬日微暖的照耀下,沈坚和沈卓站在府中冰封的小湖边,看着两个人的几个小厮在湖上砸冰以备夏日所用,并顺带捕几条鱼。
沈卓低声说:“二哥,你说,那个苏婉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沈坚嗯道:“她让大妹妹告诉我们有事时到太子那里去,又让大妹妹做出那些姿态,临时才拿到那关键的香饼,明显是猜出了太子对三皇子的刺杀。”
沈卓继续问:“可二哥,你没想想,她怎么能让小妹被四公主抓住了呢?差点就要了小妹的命。”
沈坚也紧锁了眉头,沉思着说:“是呀,这是步败棋。香饼都是几月前就准备下了,怎么会出这样的大错?”
沈卓左右看看,然后才极低声说:“二哥,你觉不觉得……她只是……中间的……那个人?”
沈坚打了个寒战,看向沈卓的眼神透出惊讶,接着他摇了摇头说:“不可能!”苏婉娘是中间的人话,那后面的——只有沈汶!
沈卓悄声说:“怎么不可能?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小妹的昏死,是装的!”
沈坚久久地看湖面,沉声说:“那,皇宫的那次……”
沈卓悄声说:“肯定也是装的。”
沈坚摇头:“她怎么敢?她才几岁?”
沈卓说:“所以她才敢!因为她年纪太小,谁也不会这么想!可别人不知道,咱们能不怀疑吗?你想想,小妹其实早慧,我跟她在一起进过学,我知道,她识字非常早,可你看见她读了什么艰深的书了吗?小妹那里的摆出来的书都是最简单的,像稚子学棋那种。我这几天去藏书阁仔细看了,没被读过的书边页上有些灰尘,但那里几乎所有的的书都被动过了,咱们府里,谁会读那么多的书?苏婉娘出身官宦人家,跟了她这几年,对她忠心耿耿,肯定该耳提面命地教她为人处世,可小妹表面上从来显不出来任何聪明样儿,还是像以前一样傻傻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坚手抚下巴,沉思着说:“那她这么藏着掩着干吗?”
沈卓贴着沈坚的耳朵说:“第一,她怕露了行迹,咱们府里眼线太多。第二,她不相信咱们。”
沈坚眯了眼睛:“我听说大哥临走时,小妹单独去见了大哥……”
沈卓接着说:“然后大哥就让我们保护她,还说有事要问苏婉娘……”
沈坚微微点头说:“我敢打赌,她跟大哥说了实话!”
沈卓也点头:“而大哥站在了她那一边,还是瞒了咱们几个……”
沈坚少见地咬牙切齿:“尤其是我!这里他走了就是我最大!他竟然瞒着我!我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我还记得他穿开裆裤的样子呢!”
沈卓忙说:“先别吃醋,他肯定也记得你的样子。你好好想想,他为何不告诉你?”
沈坚突然回头,原本空荡荡的身后,王志正走过来,沈坚脸上挂上了常见的笑容:“王志,我现在有点冷,去帮我取大氅来。”
王志应了,转身离开。
看着王志走远,沈坚扭回头来,眼神冰冷,低声说:“大哥让我带眼识人,说就是身边的人,也要小心。”
沈卓深吸了口气,与沈坚肩并肩站着,小声说:“你身边有人。”
沈坚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才小声说:“大哥不想把人揪出来,他想留着有用。”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沈卓呵呵一笑,自我安慰着说:“至少他们肯定也没告诉大妹妹。”
沈坚说:“如果大妹妹这次没有起疑,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她年纪小,脾气急,别露了馅……”
兄弟两个对视,然后一齐笑起来——这是不是别人说他们的话?可笑过后,沈坚还是有些愤愤然:“他们两个一大一小,就这么耍我们中间的!”
沈卓也点头:“小妹咱们没办法做什么,日后见到大哥,咱们两个一定要联手好好打他一顿!”
沈坚点头,可接着又摇头:“怎么会是小妹?我怎么也不能相信。”
沈卓却点头说:“我越想越是她!你想想,她从小就乖得很,除了哭,根本没给人添过什么麻烦。长大些,完全没有平常女孩子的那些虚荣啊,矜持呀,自傲什么的,这就不对劲儿!反常必妖……”
沈坚忙说:“你可得注意些,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她这么干,下了多少苦心,咱们好好跟她谈谈,但是可别在别人在的时候揭穿她。”
沈卓点头说:“当然了,大哥临走时那么叮嘱咱们,肯定有深意。你看这次,这么凶险的事,就这么化解了。太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跌了个大跟头。若真是小妹的计谋,怎么能揭穿她?替她遮掩还来不及呢。”
沈坚沉吟着说:“她现在在静养,我们得找个好时间去探问下她。”
沈汶并不知道两个哥哥就要来兴师问罪了,还躺在床上与坐在床边的苏婉娘商讨自己怎么能悄悄溜出去玩玩的问题。
沈汶小声说:“这么躺了几天,我浑身就要散架了,晚上一定要出去走走。”
苏婉娘小声恳求:“我的小祖宗呀!你再等几天吧。太子刚刚回宫,肯定是正想着法儿来报复你。”
沈汶慢慢摇头说:“这个哑巴亏,他肯定是吃定了。要报复,得等我长大些,最容易的,是在我的婚姻上下手才对。”
苏婉娘紧张地捂胸口:“你就不能让我过两天消停日子吗?一件事刚过去,我就得接着担心下一件?”
沈汶笑着拉下苏婉娘的胳膊:“你别担心,他没法伤到我的。”
苏婉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汶低声说:“因为我了解他,而他不了解我。”
苏婉娘好奇地问:“你了解他什么?”
沈汶示意苏婉娘,苏婉娘俯身,沈汶嘀咕着说:“我知道他的弱点,知道他想要什么,知道他怕什么,知道他不能输。”
苏婉娘还想再听到什么,沈汶却不说了。
苏婉娘直起身,皱眉问:“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沈汶笑着说:“知道他的弱点,就知道怎么利用他。知道他想要什么,就知道怎么引诱他。知道他怕什么,就知道怎么吓唬他。知道他不能输,就知道怎么让他犯错误!这些,就足以战胜他。而他,”沈汶嘿嘿低声笑:“对我,不仅一无所知,就是知道的那些,还是错的!这就是人们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怎么可能算计到我?”
苏婉娘想想也是,沈汶知道了太子心胸狭隘的弱点,就利用这个心理,把季文昭支开了。其他,肯定也有道理的,不由得用手背掩了嘴笑起来,总算是不操心了。
当夜,沈汶穿了黑色夜行衣,身上绑了条铁片,轻巧地翻上了自己的院墙,然后如往常一样,借着熟悉侯府中的防守,捡了几个不设防的地点,飞一般跑出了侯府。
沈坚说要早些安寝,天一黑就熄了灯,可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卧室中虚掩的窗边。若是沈汶真的如沈卓猜测的,是在装病,她就肯定会夜里出来活动!沈坚不信健康的人能成天躺着无所事事。他准备从今天开始,每夜都在这里守株待兔。
沈毅走后,沈坚就是侯府防卫的设计和执行者。他特意在自己的院落上方,留了一处空虚点,以便及时观察到夜探侯府的来人。他盯着院墙处近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黑影,转瞬即逝,如果不是他有意看着,会以为是个错觉。
沈坚回想起沈汶当初怎么当街要买苏婉娘,怎么在元宵节上和太子对嘴,怎么假死把老夫人和沈湘几乎哭死……就是这次,她闭眼一躺,让自己和沈卓多么担心!让沈湘又白哭了一场!这个妹妹!真太可恨了!沈坚气愤不已,可还是又等了快两个时辰,见那个黑影再次闪过,才起身真的睡觉去了。
沈汶跑到了皇宫边,护城河水结了冰,对她就容易多了。沈汶将铁条放在冰上,轻蹲在上面。她的轻功如今可以踏在落叶上也不发出声音,现在她轻蹲在铁条上,稍一运力,就飞滑过河面,如一道魅影。
沈汶心中多少有些得意。她见过后世奥运会上的那些滑雪滑冰什么的,不就是比谁滑得快吗?现在自己凭着一个铁条就能滑得这么快,该比得上那些冠军吧?沈汶深叹自己生不逢时,当鬼的时候没法参赛,现在有身体有技术能参赛了,可是没有奥运会!
接近年关,寒夜漫漫。皇宫里,寒风吹过宫殿高挑的屋檐,下面挂的铃铛发出零星暗哑的声响。
沈汶壁虎般攀上城墙,在巡更兵士和太监行走的空隙中过了城墙,入了皇宫。她按照上次谷公公给自己指引出的路径往东宫奔去,至于她为何平白无故地往东宫跑,沈汶给自己是解释是这种行动源于平衡心理:你往我身边安插了人,逼得我被迫白天躺着装死,实在得出来动弹动弹,到你住的这里来遛遛,找找平衡。
也许是夜深了,东宫所在,只有几处宫宇有灯光,远不如上次她来时看到的热闹。沈汶戒备着暗哨,极小心地在一间间房脊和墙壁上跳跃,接近光亮所在。她到了一处高墙上时,远远地看见两个太监打着灯笼,领着一个人走过来,光线朦胧里,竟然像是太子,沈汶忙趴下,卧在墙上,等着他们走近。
太子的脚步沉重,看身形,似乎还有些驼背了。他们在沈汶的注视下走过去,他们前方一个太监迎过来,低声说:“四公主在暖阁等待多时了,怎么劝也不走,今夜一定要见到殿下。”
太子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说道:“去暖阁吧。”
沈汶等着他们走远了,才起身追着他们,直到太子进了一个小院落的一间小房内,沈汶才靠近了,无声地在院墙上走过,窜到了房顶上,见房子前门处有太监和宫女守着,就到了房屋后面,见有窗户,就跳到窗下,蹲在了暗影里。
屋内传来四公主的悲哭声:“哥哥!你怎么不让父皇降罪于她?!”沈汶心知,这个“她”,非自己莫属了。
太子无奈的声音:“四妹怎么不自己去求?”
四公主更高声的哀嚎:“我去了!父皇说那个该死的瘸子说是我拉着那贱人在先!大哥,你是太子呀!你去对父皇说呀!是她拉了我出去……”
联想起自己替皇后和妹妹说话的下场,太子气愤地喝道:“闭嘴!”
四公主吓得当场停了声音,太子接着说:“当时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忘了?!以为说了一万遍,就是真的了?!你是糊涂了吗?!”
四公主又开始哭了:“可是我的脸,我的脸啊!日后让我怎么嫁人?!”
太子叹口气:“嫁人还不容易,你是皇帝的四公主,怎么会愁没有人嫁?”
四公主接着哭:“可是我想要个好人家,长得好看的,不是那些末流人家。”
太子冷冷一笑:“那还不容易?平远侯的长子张允铭就是京城风流倜傥的公子,他如何?”沈汶几乎可以为太子配音了:你不是和镇北侯府近吗?这次与三皇子一起逃跑,那我就让你娶我破相而暴躁的妹妹!送你一个家事不宁!
四公主果然停了哭声,哼唧了半天,带了丝羞涩地说:“我才满十三,还未及笄,他若是在这之前订亲可怎么办?”听来是同意了。
太子道:“我明日就让人放出风去:张大公子是四公主定下的夫婿,也给那些官媒递话,看她们谁敢保这个媒!”
四公主听着像是笑了:“哥哥!你真好!那平远侯府听说很奢华……”
太子也笑:“正是,这次那个谷公公扯下的张大公子的那件长衫,绣得美轮美奂,宫里绣工看了,都说不能及。你嫁过去,肯定是锦绣乡中,不会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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