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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郎中

21 郎中 (第1/2页)

镇北侯离开不久,沈卓就让人找到了那个叫施和霖的郎中。他和那个郎中约了去看苏婉娘母亲的日子,沈汶也想见见这个日后医学史上有名的人,就要和苏婉娘一起回家。
  
  沈湘要看护沈汶,就陪着苏婉娘,领着“胖小厮”沈汶以及经常来府里蹭饭的苏婉娘的弟弟苏传雅,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进了苏婉娘母亲住的小院子。
  
  周围的邻居见到,都觉得这个家里的孩子可不得了,回一次家,侯府里的小姐连同护卫都陪着。
  
  他们进了门,一个苏婉娘雇来的妇女扶着苏婉娘的母亲坐起来,苏婉娘忙说:“母亲,不要着急。两位小姐您以前见过。”
  
  苏婉娘的母亲喘着气说:“礼不可废,小姐们有礼了。”
  
  沈湘从来豪爽,根本不在意这些,以前也见过,忙回了礼说:“夫人不必多礼,快好好躺下。”沈汶行礼后,见苏婉娘的母亲气色青白,比上次不好,暗暗看了苏婉娘一眼。苏传雅马上坐到了母亲身边,很乖顺的样子。
  
  不一会儿,护卫说郎中来了。
  
  院门处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额头微秃,留着山羊胡子,有点儿对眼。另一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短眉小眼,相貌平常。
  
  进了屋门,见到沈湘,两个人都一愣。沈湘穿着她喜欢的红色短装,腰间挂着短剑。
  
  那个中年人施礼道:“在下施和霖。”拉着腔调。
  
  少年人也马上跟着施礼说:“在下段增。”学着施和霖的口气,特别成熟的样子,可带了江南口音,又急又快。
  
  沈汶差点惊呼:段增?!这个时代的名医,虽然没有留下著作,但是有关他的传奇故事总在小说里出现。说他是个医学天才全才,内科外科妇科骨科……反正他就是那个手到病除的大拿。可他会是这个小孩子吗?不是同名同姓吧?
  
  沈湘点头,抱拳道:“我本是镇北侯长女,请郎中帮忙看看这位夫人的疾病。”
  
  苏婉娘也上去行礼道:“这是我的母亲,多谢郎中了。”
  
  施和霖看着苏婉娘丫鬟的服饰,一时感叹道:“镇北侯府如此仁心大义……”
  
  段增在一旁说:“别拍马屁,快点看看吧,别到时候治不了。”
  
  施和霖气愤道:“你怎么见得我治不了?我还没看呢!有你这么当徒弟的吗?!”
  
  段增道:“我可不是你徒弟,你上次说了,你根本没有我这个徒弟!”
  
  施和霖一边坐到了床边,一边说:“我还说让你把房子整个打扫一遍呢,你怎么没干?”
  
  段增说:“那是你把我当女的了,自然不算数!”
  
  施和霖还要斗嘴,可手已经搭在了苏婉娘母亲的手腕上,脸色一沉,不再开口。他号了会儿脉,又要苏婉娘母亲的另一边手腕,也号了半天,看了看苏婉娘母亲的脸,叹了口气。
  
  段增在一边凑过来说:“该我了!”施和霖没言语,起身走开了。
  
  段增也号了脉,皱眉想了想,扭头问施和霖:“师傅,你准备怎么治?”
  
  施和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现在成了你的师傅了?!啊?!什么叫怎么治?你……出来说!”
  
  两个人在其他目瞪口呆的旁观里,一起走出了门。沈汶好奇,跟着他们进了院子,只见他们一路走了出去,到了大门外。沈湘和苏婉娘也都跟着出来了。
  
  这时施和霖才说道:“没法治!”
  
  段增一梗脖子:“什么叫没法治?!你如果没法治,我干吗叫你师傅?!”
  
  施和霖瞪眼:“你叫师傅也没用了!她心脉已衰,只是时日而已,还谈什么治?她应是得了些照顾,服了些好药,心情也还算开朗。不然的话,去年就去了!”
  
  苏婉娘开始流泪。
  
  段增不买账:“她现在还活着,就要治!有一天算一天!心脉虽然衰了,但可用药补肝气,肝为心之母,肝气壮些,心脉微弱也还可支撑一段时日。”
  
  施和霖指着段增:“你懂个屁!她神色黯淡,血气不足。人在血气同时不足时,不能补气,需要先补血,因为血为气之母,否则就成了干烧器皿,把内脏烧坏!”
  
  段增反驳说:“那就血气同补呗。”
  
  施和霖皱眉道:“说得轻巧,她虚不胜补,岂是随便就能补上的?谁为君?谁为臣?谁为药引?她的症状是如何情形?你试着写写!”
  
  段增说:“懒得写!你快告诉我,看看跟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施和霖跺脚:“你要气死我!这个病治到最后还是个死,平白又给了我个坏名声,我不想治。”
  
  段增说:“昨天那些人来打砸,是我替你挨了那几棍子,现在还肿着呢。你有个坏名声又怎么了?不疼不痒的,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快点说出来,不然我说了,你又说我说的跟你想的一样,你明显是抄我的!”
  
  施和霖要跳起来了:“你个小豆丁,还不到我一半大,我抄你的干嘛?当初是谁把你从野地里捡回来的?你这个小狼崽子……”
  
  沈湘大声打断说:“请郎中还是写个方子吧。”见两个人都看向她,沈湘迟疑了下说:“谁写都行。”
  
  施和霖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胸口的衣襟,慢慢地说:“这个病,很复杂,其中用药曲折,很费心思,而且……”
  
  沈湘挥手说:“你放心治吧,钱上面……”
  
  苏婉娘哭着说:“我来付,若是不够,就请小姐先借给我,我写下欠条。”
  
  沈湘大方地说:“没事,你是我徒弟,自然我来付……”一想到其实钱不在自己手里,就又加了一句:“我去跟我娘说。”
  
  苏婉娘摇头,持意道:“我娘的意思,我不能……”
  
  沈湘懒得争论,对施和霖道:“反正,不管怎么样,肯定会把钱付给你。”
  
  施和霖微笑着点头说:“那样就好,我这就写个方子……”
  
  段增皱眉头:“你也别要得太狠,那个小姑娘的母亲让她写欠条。”
  
  施和霖愤怒地看段增:“你是我的徒弟吗?!你在帮着谁?!你没听见那个大小姐说吗?她能管侯府夫人要钱!就是那个小丫鬟真写了欠条,数目太大,日后不用还就是了!”
  
  苏婉娘哭着说:“我……虽然不知道能怎么还……但肯定还……”
  
  段增也愤怒了:“你听听,方才那个小姐说这个丫鬟是她的徒弟,她罩着她。你是我师傅,怎么就不照顾我的意思呢?!”
  
  施和霖抓住自己的发髻使劲:“我要被气死了!这是什么徒弟?!这简直是催命鬼!”沈汶心说难怪他都快秃了。
  
  段增固执地说:“什么叫催命鬼,我只是在催你写方子。你就是在拖延罢了,你到底写得出来写不出来?你不写我可写了!”
  
  施和霖叫道:“你写呀!第一味药该是什么?”
  
  段增断然道:“自然是黄芪!”
  
  施和霖带了些悔意说道:“这谁不知道!我给了个你简单的问题!”
  
  段增责问:“那你说第二味该是什么?”
  
  施和霖怒道:“你竟敢考我?!谁是师傅?!……”
  
  两个人无视旁人,开始争论方子里应该是什么药,要多少量,有时面红耳赤,有时轮流暴跳,最后定下来了一个方子,这才走回了院子,进了屋,写下方子交给了苏婉娘。
  
  显得有些精疲力竭的施和霖说:“先拿这个方子吃半个月,我半个月后再来。”
  
  段增说:“我也来。”
  
  施和霖懒得理他的样子,说道:“诊费一两。”这的确是很贵的费用了。
  
  段增皱眉,说道:“没有钱的话,半价就行。”
  
  施和霖咬牙看段增:“你给我闭嘴!闭嘴!”
  
  苏婉娘拿出一两银子给了施和霖,施和霖马上微笑着接了,段增皱着眉头,表情不快。
  
  两个人行礼告了别,离开屋子,里面的人听见段增说:“贪者必贫,你不该多要钱!”
  
  施和霖说:“我哪里多要了?这是劳有所得,你懂不懂?再说,里面一半还是你的。”
  
  段增说:“我才不要。”
  
  施和霖说:“你拿着吧。天下哪里有我这样好的师傅?你修了几世呀……”
  
  段增说:“你要是真对我好,为何不让我走?”
  
  施和霖大叫起来:“你才多大就想自己出去走?胳膊上没有几两肉,被人抢劫了怎么办?被人卖了怎么办?遇到仇家了怎么办?等你再大些,我肯定让你自己去闯荡行医。”
  
  段增问:“多大?”
  
  施和霖说:“二十□□……”
  
  段增说:“我这就走!”
  
  施和霖叫着:“好好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难道不想成家吗?至少生个孩子再走呀,话说我可是你师傅啊,你不能不管我呀……”
  
  屋中的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笑了起来,连苏婉娘都含泪笑了。
  
  从这以后,每隔半月,施和霖都会和段增来一次。按照苏婉娘或者苏传雅的描述,两个人开方前总会到外面争论一番,平时谈话也是十句九吵,没有安静的时候。沈汶想也许就因这两个人的奇怪组合,才造就了一个著书立说一个留下了诸多传奇。
  
  树叶都落光了的时候,谷公公陪着三皇子去见陈贵妃。
  
  谷公公现在还记得许多年许多年以前,也是这么一个初冬时节,他初见陈贵妃,那时还是陈昭容。一个像初绽鲜花一样的女子,让人错觉冬日成了春天。
  
  这么多年过去,即使多次见到长大的陈贵妃,谷公公还是无法忘记她年轻时的样子。有时,谷公公觉得陈贵妃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少女时的样子,更别说皇帝了。
  
  谷公公知道,鲜花不可能绽放在冬天里。如果没有自己,那个女子绝对不可能在宫中活这么多年。可是,到最后,她的日子还是到了尽头,满打满算,她也没到三十岁。
  
  他与三皇子踏入宫门行了礼,陈贵妃起身相迎,如往常一样,请他坐下,而他也如往常一样,拒绝了,只站在了桌子旁边。这十几年中,无论陈贵妃多么得宠,她对谷公公一直礼遇有加。而谷公公也一向如平常太监般恭敬。
  
  其实陈贵妃对她身边所有的人都一直有礼而谦恭。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她和她孩子们的命就在这些人手里攥着。
  
  陈贵妃让人上了茶,放在了谷公公站着的桌边,笑着对谷公公说:“谷公公请用茶。”就像过去的每次见面一样。
  
  谷公公如平素一样,也不说话,只一欠身,用两指掐着杯子,端到唇边,却在行将触及唇边时,又把杯子放了下来。
  
  陈贵妃一笑,轻声说:“这些年,麻烦谷公公了。”
  
  谷公公欠身说道:“都是皇上的吩咐。”
  
  陈贵妃笑着点头说:“从那年的初冬到现在,谷公公辛苦了。”
  
  谷公公面无表情地再一欠身。
  
  陈贵妃又笑着对三皇子说:“这些年,谷公公也教了你许多武艺,记着要对谷公公以师礼相待。”
  
  谷公公忙推辞道:“奴婢不敢。”太监怎么让当皇子持师礼?
  
  三皇子笑着说:“母亲放心,孩儿对谷公公一向尊重。”
  
  陈贵妃再次温柔地点头,叹气般说:“皇儿能有此真诚实属不易,为娘甚是欣慰。你日后要好好看顾妹妹,她还小,不很懂事。”
  
  三皇子心里一酸,带了些慌乱说:“那母亲就该多多教导她才是。”
  
  陈贵妃微低下头:“我有时,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三皇子忙说:“孩儿一定去说说她,让她好好听母亲的话。”
  
  陈贵妃对三皇子笑着说:“长兄如父,你真是长大了。”
  
  三皇子恍惚觉得陈贵妃眼里似乎有泪,可仔细看,又似乎没有。
  
  又聊了一会儿,三皇子就与谷公公告辞了。
  
  不多久,陈贵妃就开始生病。往常,皇帝都会亲自探望。这次,皇帝只是遣了御医前来。
  
  几个御医诊过,都说贵妃只是换季时不适,没有其他病症。可是陈贵妃却越来越虚弱,不思饭食,开始卧床不起。
  
  三皇子和五公主都在日间轮流前来探视照看,到了晚上,都要回到自己宫殿里过夜。
  
  白日越来越短,寒气愈甚。隆冬的深夜,黑暗的宫殿里,冷风窸窣而过。木质的门窗发出吱呀的声响,似是在开合。
  
  一个黑影闪入了陈贵妃的寝宫中,无声地贴着墙壁往陈贵妃的床前移动。
  
  殿中静寂,那个黑影似乎根本不存在,可陈贵妃还是轻叹了一声。那个身影闪出,到了她的床边,从怀里拿出一块糕饼和一颗丸药,放到了陈贵妃的脸颊边,然后又无声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陈贵妃拿起那块糕,慢慢地放在口中吃了,接着,她又把那丸药含化在嘴里。清冷的夜色里,陈贵妃憔悴的脸上流下一缕泪光。
  
  杨氏在镇北侯走后的日子里都无精打采,府中诸事颇有怠慢。且不说有关沈毅婚礼的种种安排还未妥当,临到年关了,年货的采买,年礼的往来迎送都没有一一落实。
  
  老夫人只得亲自出马,分去了一半事物,每天和杨氏一起在办事厅打点杂事,时常要用话敲打杨氏几句。可无论老夫人说什么,杨氏都代答不理,该愣神儿时照样愣神儿,懒得说话就不说话,逼得老夫人帮着解答,几次把老夫人郁闷得够呛。
  
  沈汶见到杨氏这个样子,想起前世太子册封典礼后,杨氏精神疲怠,过了年,就大病了一场,卧床一个多月。好了后脾气很不好,经常斥责人,还和老夫人使劲闹,那时的自己觉得她作为当家主母真是特别没有风度,侯府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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